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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策略研究

——以西安为例

  • 赵荣 1
  • 吴铮争 2
1. 丝绸之路考古合作研究中心,陕西 西安 710127; 2. 西北大学 文化遗产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

最近更新:2023-06-14

DOI: 10.3785/j.issn.1008-942X.CN33-6000/C.2022.12.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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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在城市更新中提升规划建设水平,是我国建设宜居、韧性、智慧城市的必然要求。新马克思主义主张从资本积累、空间生产和集体消费等视角出发探讨城市问题的产生、激化和解决,为探讨中国的文化遗产保护和城市更新运动提供了新视角。总结70余年来中国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不同阶段的资本循环特征、利益主体关系、价值观念转变和时代发展特色,可提炼出文化遗产保护的“四个结合”,即文化遗产保护与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相结合、与当地群众生活水平提高相结合、与当地城乡基本建设相结合、与当地环境改善相结合。新时期城市更新应回归到以满足人民需求为主,从注重全局整体性规划、坚持新旧分治、积极引入社会资本、肩负社会发展责任等方面进行优化,从而创新城市发展,改善人们生活品质,塑造新的城市精神。

城市更新伴随着城市发展的全过程,折射出城市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变化,是城市持续发展和繁荣的驱动

1。城市更新是城市发展到一定阶段所必然经历的再开发过程,不同时代背景和地域环境中的城市更新具有不同的动因机制、开发模式、权力关系,进而产生不同的经济、环境、社会效2。中国城市更新自1949年发展至今,取得了巨大的成3。但与此同时,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的矛盾日益突出,如何在快速推进的城市化进程中处理好遗产保护与城市发展的关系,并在保护和建设的平衡中获得高质量的发展,这既是理论问题,也是实践问题,更是综合统筹的问题。学界对此进行了诸多讨论,如:从发展现状出发,指出城市更新中对文化遗产保护缺失所导致的“千城一面”“建设性破坏”等问4;从认知评估出发,强调城市更新过程中文化遗产价值的动态考5;从规划管理出发,探讨城市更新中文化遗产保护规划技术提6和文化空间重7等技术问题;从案例解析出发,总结景德镇陶溪8、南京甘熙宅9等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间的博弈、折中与协同的实践经验。然而,既有研究多为传统的去空间化探讨,鲜见从空间与社会的辩证关系切入,探讨不同阶段中国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的资本循环特征、利益主体关系、价值观念转变和时代发展特色。因此,本文引入新马克思主义城市学派理论,从空间生产、集体消费和资本积累等多个角度阐释中国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的发展历程,并以西安为解析案例,透视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的优化策略,以实现创新性发展。

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关系演化

城市更新是用一种综合的、整体性的观念和行为来解决各种各样的城市问题,致力于在经济、社会、物质环境等各个方面对变化中的城市地区进行长远的、持续性的改善和提

10]17。城市更新的本质是为未来的经济、社会需求提供新的空间场所。而由于文化遗产的不可再生性,文化遗产保护必须通过文化空间保护来落实。因此,文化遗产保护和城市更新必然产生矛盾,对待历史遗存的态度和方式就至关重要。

20世纪50—60年代,国内经济水平衰退,城市基础设施落后,城市建设围绕改善城市环境和为工业生产服务,盲目扩建、乱搭乱建现象严重,导致大量历史建筑被拆除,城市历史风貌遭到严重破坏。例如,1958年中钢厂选址于王莽九庙遗址,导致汉长安城遗址格局和功能的完整性遭到破坏。20世纪70—80年代,随着城市经济的复苏,城市环境改造力度增强,对城市衰败地段开始“推倒重建”,代之以崭新的生产环境和舒适的生活环境,文化遗产在这一过程中遭到破坏,传统风貌和环境特征消失殆尽。20世纪90年代,城市更新以地产开发为主导,以经济效益为导向,城市面貌焕然一新。与此同时,随着文化遗产保护理念的不断深化,文化遗产以最初状态冻结式地保留下来,破坏性局面得以扭转,但总体上流于空间和形式上的保护,文化遗产与城市面貌格格不入,遗产地的环境、经济发展和生活状况都显著落后于遗产地周边区域。位于西安北郊的周丰镐、秦阿房宫、汉长安城、唐大明宫遗址长期成为套在西安人民身上的四条枷锁。21世纪初,中央提出“科学发展观”“和谐社会”的理念,强调在城市建设中,社会因素与经济、政治、文化等因素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人们逐渐认识到,城市更新“不仅仅是旧建筑、旧设施的翻新,不仅仅是一种城市建设的技术手段,不仅仅是一种房地产开发为导向的经济行为,它还具有深刻的社会和人文内涵。忽略社区利益、缺乏人文关怀、离散社会脉络的更新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更新

11]31。城市更新的目标由单维的经济增长向多维的整体提升转变,文化对城市发展的多元作用被逐渐发掘,形成了城市更新中多元并存的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的局12。文化遗产的活化利用成为城市经济发展和更新的契机,能够增强地方经济活力,繁荣创意文化产业,提高地区吸引力和美誉13,为城市更新地区提供促进自身发展的持久性经济活14

随着全球化和城市化的持续推进,文化战略成为城市发展的重要战略趋势,强调对资源利用及文化传承的重要性,突出地方特色成为城市更新工作中的重点。因此,新时代城市更新中,承载着城市历史记忆和文化基因的文化遗产成为城市发展的一项重大战略资

15,文化遗产的重要性空前提16。在城市更新中如何保护利用好文化遗产,将是当下我国城市更新所面临的重要挑战和重大契机。

新马克思主义: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研究的新视角

20世纪60年代,西方城市普遍出现中心区衰败、社会经济重建和社会运动高发等城市问题,长期关注城市物质空间形式本身的功能主义、城市设计等城市理论难以调和社会矛盾。因此,以Henri Lefebvre、David Harvey、Edward W. Soja为代表的学者将研究视野转向马克思主义的知识传统,并将西方社会科学正在经历的空间转向与马克思主义思想相结合,形成新马克思主义城市学派。

新马克思主义城市学派主张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理论框架下探讨城市的发展,从空间生产、集体消费和资本积累等多个角度阐释城市阶级斗争和社会运动的根源,力图阐释城市化发展的基本规律和调节资本主义的根本矛

。David Harvey在《资本的城市化》一书中指出城市空间组织和结构是资本生产的需要和产物,并揭示了城市化是资本集聚和阶级斗争矛盾作用过程的实17。城市更新是城市化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而文化遗产作为城市发展的历史记录和现实载体,是城市肌理和城市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保护与发展问题贯穿城市更新始终。由此,在市场驱动力和权力行为力的共同作用下,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在城市更新的裹挟下共同进入空间生产和资本循环轨道,受资本生产、增殖、扩张和循环的控制,并影响到文化遗产地的社会空间生产、居民集体消费和多重资本循环,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的关系演变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不同社会阶段和地域环境的资本集聚和多方博弈特征,例如:因资本的生产性,文化产业集群和文化创意园区围绕文化遗产呈片状或带状分布;因资本的增殖性,文化遗产保护核心区内外产生地租和空间分异;因资本的扩张性,短期收益较高的金融地方经济时常侵蚀短期收益较低甚至为负的文化产业,致使文化遗产保护时常面临空间剥夺问题。

资本循环:中国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关系的新认知

David Harvey在对空间生产、资本积累和城市发展间的关系进行剖析后提出资本三级循环理论,他认为资本逻辑是推动社会转型的原始驱动力,可分为初级循环、次级循环和第三级循

18。资本初级循环即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资本生产过程的分析,指资本向一般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的生产性投入,这一阶段中因商品流通、货币流通和工场手工业规模化可生产出绝对剩余价值和相对剩余价值,同时,生产过剩和剩余价值过度积累等问题也促使资本进入次级循环。次级循环为缓解初级循环中的过度积累问题,将资本投入城市空间的建成环境,通过完善各类基础设施,不断优化空间布局,加快生产、交换、消费的过程,提高资本流转速度和效率,进而实现更多更快的资本积累。这一阶段中资本多流向空间,采用“时间消灭空间”的生产方式,不可避免地在交通、地产、运输等领域出现局部饱和,引发房屋、机械等固定资产贬值,由此进入资本第三级循环。资本第三级循环为缓解次级循环中的资产贬值危机,开始向国家权力寻求帮助以进行产业转型,将资本投入教育科研、医疗卫生、社会福利等长期性发展领域,以提升产品的附加值并改善人民生活水平。

文化遗产保护作为城市更新过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发展历程同样是资本生产、增殖和扩张的体现,是资本循环作用于社会空间的体现。资本在次一级循环的投资倾向是城市更新理念和方式的主要决定因素,更是文化遗产保护政策和工作推进的主要影响因素,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关系的演进与发展,某种意义上是资本循环与社会发展耦合的结果,其发展历程可根据资本三级循环理论特征进行阶段划分。各阶段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的关系不尽相同,并因资本循环的阶段推进而发生明显变化。

(一) 初级循环:战后城市经济重建挤压文化遗产生存空间(19491977年)

新中国成立初期是我国现代化进程中极为重要的社会转型期,社会问题频发,新旧矛盾并

19。为快速完成城市经济重建,我国借鉴苏联经验确定了重工业优先发展的新中国工业化发展的主要方向,即“集中主要力量进行以苏联帮助我国设计的一五六个建设单位为中心的、由限额以上的六九四个建设单位组成的工业建设,建立我国的社会主义工业化的初步基础20]70

这一阶段,国家制定“以首都、内地省会城市、资源丰富地区城市为主要空间载体的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和“城市工作重心是将消费型城市变为生产型城市

的发展方针,此时资本初级循环的主要倾向是对工业简单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进行生产性投入,因此城市建设的总方针是围绕工业化有重点地建设城市。1954年6月,第一次全国城市建设会议决定:在旧城市建设新工业时,采取扩建而不是改建的方针,要尽量利用旧市区,有重点地建设新市3。由此,这一时期很多城市在旧城内部或边缘建设工厂,如上海的闸北、徐家汇,天津的南郊、唐家口等。生产性工业需要大量劳动力,因而人口在工业区附近大量聚集,扩建逐步变为改建,并引发旧城区房屋搭建改建、交通拥堵、污水乱排等系列过度积累问题。同时,我国作为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首都北京及郑州、西安、太原、成都等内地省会城市多为历史性城市,其旧市区多拥有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尽量利用旧市区导致位于城市核心地带的钟楼、鼓楼、城隍庙等文化遗产被拆毁,尤其是既失去防御功能又阻碍城市交通和空间拓展的古城墙(如北京、杭州、苏州、南京古城墙)在这一时期多被拆除。城市工业发展和经济建设严重挤压文化遗产生存空间,城市更新忽视文化遗产保护,文化遗产保护须给城市更新让步,并不断被边缘化。

(二) 次级循环:市场经济快速发展蚕食文化遗产的生存空间(19782009年)

据《新中国50年系列分析报告》,1957年我国农轻重工业比例为43.3∶31.2∶25.5,1978年我国农轻重工业比例为24.8∶32.4∶42.8

。可以看出在资本初级循环中,由于资本倾向于进入工业生产领域,引发工业产品生产过度、工业重型化超前与产业结构失衡等问题,造成生产与消费的尖锐对立,社会经济关系全面紧张。为缓解资本初级循环中产生的过度积累危机,资本将发展视野转向城市空间的建成环境,创造了大量的固定资产。

1978年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党的工作重心全面转向经济建设,中央认识到了城市在商品经济和工业化过程中的积极作用,重新把发展城市和建设城市工作提上了重要议事日

21。市场经济的高速发展促使城市化进程快速推进,城市建成区范围随之不断扩大,基础设施逐步完善,开发区建设日趋成熟,以地产开发为主导的城市更新势头强劲,运输、交通、住宅等固定资产投资火热,为“时至今日城市地方政府以地生财、获得巨额土地批租收益奠定了基础21]10。受市场经济的自发性、盲目性及其发展所需大量土地的驱使,原处于城市核心或边缘地带的文化遗产与城市更新间的矛盾日趋激化。地处城市核心地带的文化遗产因其地理位置优越、土地成本高、配套设施完善且改建成本远高于拆建投入,成为高端产业首要入侵的对象,由此吸引了高附加值的商业办公楼宇、国际商业品牌和服务业入驻;地处城市边缘地带的文化遗产,尤其是大遗址区因其交通较为便利、产业发展受限小、土地租金低且面积较大,成为中低端产业的重要生存空间,尤其是初级循环中工业外迁的主要目的地。

这一阶段,历史文化名城制度虽已确立,对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性及其认知不断强化,保护范围已实现点、线、面的覆盖,但我国城市历史文化的保护由于经济、技术和体制等因素的约束,一直在保护与开发的矛盾中步履维艰,实际效果不尽如人

22。定海古城、阆中古城、福州三坊七巷等文化遗产所在地在这一时期均以城市更新的名义发展城市经济,如今定海古城荡然无存,阆中古城和三坊七巷几经修复。市场经济的趋利性和时代发展的局限性使得这一时期的城市更新着眼于短期收益,商业和工业空间不断蚕食文化空间,文化遗产的保护、生存和发展空间不断被挤压,文化遗产处于碎片化保护和夹缝中生存的状态,城市出现严重同质化问题。

(三) 第三级循环:经济发展新常态统筹文化遗产空间生产(2010年至今)

在资本初级循环和次级循环中,以挤压和蚕食文化遗产生存空间为代价的生产资料投入和固定资产投资,因其剩余价值低且增殖周期长,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过度积累问题,造成资源枯竭、环境破坏、基础设施空置、固定资产贬值等城市发展滞缓问题。尤其是伴随着人口红利的逐渐消失,企业在我国的生产成本逐渐上升,导致我国外向型经济逐渐衰退

23。因此,在资本第三级循环中拉动内需、促进产业升级、发展教育科研成为资本发展的第一诉求,文化作为城市经济发展的新动力得到广泛认可,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间的关系不断缓和并走向协同。

2010年,《中国共产党第十七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公报》指出要坚持把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作为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主攻方向,坚持把科技进步和创新作为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支撑,推动文化产业成为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自此,我国开始逐步破除唯GDP论,进入探索可持续发展的道路。这一阶段,资本打破城市空间的束缚,开始关注城市的社会性。由于文化遗产在知识的记录与传播、文化精神的传承、社会凝聚力的产生等方面具有不容忽视的社会效

24,致使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的协同更为紧密,资本开始青睐文化遗产带给城市文化和城市特质的长远收益,以延迟新一轮过度积累危机的来临。这一阶段,免费开放的西湖景区给杭州市区带来了巨大的经济、环境和社会效益;西安环城公园的修建有效改善了市区的生态、文化和社会营商环境;首钢工业园区的冬奥转型连接了北京的城市历史和未来发展。同时,我国还积极探索生态博物馆、社区博物馆、乡村博物馆、线性文化遗产、大遗址保护特区、国家文物保护利用示范区、国家文化公园等文化遗产在城市更新中的保护与发展、传承与创新的形式,文化遗产保护开始与城市更新逐步融合,并日益成为引导城市更新的新方向,不断推动城市可持续发展。

保护与发展:西安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的历程解析

西安是世界四大古都之一,享有“西有罗马、东有长安”的美誉,是国务院公布的首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公元前11世纪西周迁都丰京、镐京,是西安作为国都的开始。此后,历经秦、汉、唐等两千年的都城史,西安由人类聚居地发展成中华文化形成发展的核心和东西方文化交流融合的中心。唐代之后,西安也一直是中国西部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西安历代城址经历了由西至东北再至东南的形制变迁和演变脉络,造就了西安城市遗址分布广、数量多、面积大的特点,西安以都城为主题的不可移动文物有3 299处,仅周丰镐、秦阿房宫、汉长安城、隋唐长安城四大遗址面积就达到190平方公

25。20世纪70年代以来,西安城市主体在隋唐长安城的基础上发展。由于西安城市生产、生活空间与历史遗产空间高度融合,长期的叠加使用造成存留于地表的遗存少而复杂,而存留的遗址大都是都城或大型宫殿的土木建筑损毁后留下的夯土台基,保存现状的残缺性决定了信息表达的不完整性及可读性较差。同时,土遗址也缺乏审美价值,展示利用难度大,在城市建设中的彰显度不够,很难与现代城市融合。如何在现代城市营造和历史文化传承之间找到最佳平衡点,西安在保护与发展的不断博弈中凝炼出了“西安经验”。

(一) 服务工业生产:依托旧城,三面拓展(19481979年)

民国时期,西安是西北地区重要军事政治经济中心,但因受明清西安城形制影响,其发展多在旧城区,经历数年战争后旧城基础设施破败不堪、人口众多且在东北区域聚集大量难民。1953年,大规模国民经济建设逐步展开,西安被列为全国第一批重点建设城市之一,并被确定为以轻型精密机械制造和纺织工业为主及科学文化较发达的社会主义城市。

基于此,西安编制首轮城市总体规划《西安市城市总体规划(1953—1972年)》,明确了保留古城格局的原则,采取以旧城为中心、新城围绕旧城发展的城市更新模式。考虑到对汉长安城和大明宫遗址的保护、陇海铁路穿越城市等因素,铁路以北不做大的扩建,以旧城为中心,向东西南三面扩展,形成东有纺织城,西有电工城,南有教育城,北郊为大遗址保护区、仓储区的城市空间格

26。这使得工业区和新人口聚集区位于旧城区外,但旧城仅是隋唐长安城的一部分,旧城以外拓展的部分区域依然叠加在历史城市之上。所以,工业生产规模扩大和人口短期快速集聚等资本初级循环挤压了城市的文化遗产空间,导致汉长安城的宗庙遗址、东西市遗址等大量文化遗产遭到破坏。西安城墙因与工业生产冲突较小,在大规模拆城运动中得以完整保存,这也为后期西安城市的整体保护和历史格局的展示奠定了坚实基础。

(二) 完善基础建设:保护古都风貌,发展卫星城镇(19802007年)

在资本初级循环中,西安作为重点建设城市,实现了从消费型城市向生产型城市的转变。“三五”“四五”期间,国家在陕西安排建设项目400多个,累计投资126.5亿元,三线建设成就显著,对西安市的社会经济发展产生了深远影

。因三线建设的“分散、靠山、隐蔽”原则,相关部署并未涉及西安旧城区,而在西安周边的长安、临潼、户县(现鄠邑区)、蓝田等地广泛分布,在完善西北地区工业产业结构的同时,推进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人口聚集及城市建设,为《西安市城市总体规划(1980—2000年)》中“距市区边缘二十公里以外,在全省区域规划指导下,选择有条件的地点,发展若干卫星城镇” 奠定了经济和社会基础。

然而,初级循环中全国性的工业生产投资使得工业利润下降,尤其是西安重点发展的纺织业利润缩水,市场经济的推进开始淘汰部分产能较低的企业,促使资本转向城市基础设施的完善和优化。基于此,《西安市城市总体规划(1980—2000年)》明确指出要将“西安建设成为一座保持古城风貌,以轻纺、机械工业为主,科研、文教、旅游事业发达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城市”,并提出要有计划地逐步外迁旧城工业和人口,并将旧城周围东、西各十公里,南北三至七公里的范围划为新建

。《西安市城市总体规划(1995—2010年)》则进一步明确发展目标和方向,提出“保护古城,降低密度、改善中心、发展组团、基础先行、优化环境”的思想,提出“中心集团,外围组团,轴向布点,带状发展”的模。《西安市城市总体规划(1980—2000年)》中产业人口的逐步外迁和城市新建区的划定,为西安的诸多文化遗产释放了保护和生存空间。《西安市城市总体规划(1995—2010年)》中外围组团、带状发展的发展模式则合理规避了对北郊面积巨大的汉长安城、大明宫等遗址的空间挤压,并将其串联成线,在优化城市空间布局、完善基础设施建设的同时,实现了对西安历史城市的整体保护和古都风貌的系统展示,城市更新为文化遗产储备了充足的发展空间。

(三) “四个结合”理念:文化生态协同,实现区域发展(2008年至今)

资本初级循环中发展势头强劲的纺织业等工业生产,因多为低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在资本次级循环中被逐步淘汰,诸多工业生产区和人口聚集区也随之衰败。生产资料和固定资产的过度积累,要求资本第三级循环延长资本循环时效、拓宽资本发展领域。因此,实现产业转型升级、解决民生问题成为时代难点,城市发展、经济建设、文化传承和生态保护的关系协调更成为时代热点。基于此,《西安市城市总体规划(2008—2020年)》确立“古代文明与现代文明交相辉映、老城区与新城区各展风采、人文资源与生态资源相互依托

的西安城市规划特色。笔者通过理论思考和实践总结,认识到只有把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大系统、大体制,纳入提高人民群众生活水平的层面,才能使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形成相辅相成的局面。由此,本文提出“四个结合”理念,即文化遗产保护与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相结合、与当地群众生活水平提高相结合、与当地城乡基本建设相结合、与当地环境改善相结27,作为西安城市更新与文化遗产保护协同发展的切入点。

第一,文化遗产保护与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相结合。当地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是决定文化遗产保护方向、力度和轻重缓急的出发点。西安在城市更新中根据经济社会发展状况,从城市整体发展角度出发,在统一规划的指导下,分类实施、分层次推进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发展。全力保存汉长安城、杨官寨、太平遗址等重要遗存,留存城市文化基因;活化利用曲江池、兴庆宫、西市等特色遗存,提升城市文化品质;尊重城市建设事实,提升西安城墙管护、展示利用水平,改善护城河水污染状况,解决城市地下交通问题,保障城市道路通达安全。对于在基本建设中发现的遗址,应保尽保,顺势而为,用创造性发展的方式将保护传承工作融入城市发展。

第二,文化遗产保护与当地群众生活水平提高相结合。民生是社会和谐之本,要充分认识和理解遗址区内群众对发展经济的强烈愿望,提高和改善居民生活质量,实现遗产地居民社会的和谐发展。20世纪90年代末,专家学者就致力于汉长安城遗址区产业结构优化调整,发展观光农业,提高遗址区居民收入水平。2022年国家文物局和陕西省人民政府合作共建汉长安城国家大遗址保护特区,依然将改善民生作为核心要务。

第三,文化遗产保护与当地城乡基本建设相结合。文化遗产不仅能提升城市内涵,强化城市特质,重塑城市形象,树立文化地标,还能促进社会的包容认同,激发城市活力和凝聚力,因此,西安在城市更新中积极推进以文化遗产保护为核心的城市建设。大明宫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建设,紧密结合西安城市建设总体规划和西安市北部棚户区改造工程规划,将大明宫遗址保护与遗址周边城市建设结合起来,在19.16平方公里的城市新区建设中,统筹遗址保护、居民安置和城市建设。经过十多年的建设,大明宫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成为西安城市的文化功能区和生态功能区。小雁塔历史文化片区的综合改造,平衡了文化遗产保护与现代城市发展的关系,并实现了文化遗产空间的活力复兴与现代重塑,使其成为新的城市会客厅,彰显西安文化特色。

第四,文化遗产保护与当地环境改善相结合。《西安宣言》将文化遗产的保护范围从遗产本体扩大到遗产所赋存生态环境、人文环境的整体保护,文化遗产已成为城市环境改善的重要资源禀

。西安唐城墙遗址公园、明德门遗址等标志性节点的建设,不仅凸显了隋唐长安城空间框架,改善了区域生态环境,还成为西安的城市休憩空间和公共文化空间,实现了文化遗产保护、生态建设、城市更新的有机统一。

在“四个结合”理念的基础上,本文根据文化遗产赋存条件、规模和管理需求等不同情况,针对性地提出资本运作的“五种模式”,即以秦始皇帝陵遗址公园为代表的“国家公园模式”,以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为代表的“集团运作模式”,以唐城墙遗址公园为代表的“市民公园模式”,以大唐西市为代表的“民营资本投资模式”和以杜陵国家遗址公园为代表的“退耕还林模式”。通过上述方式,文化遗产已成为西安城市有机更新中重要的、最有特色、个性化的资源。西安的南城门已成为国礼之门,大唐不夜城被标记为网红打卡地,长安十二时辰主题街区营造沉浸式文化消费体验,这些都见证了文化遗产在西安城市更新中赋予城市的活力。未来,西安在西咸一体化的空间格局下,围绕传承中华文明的世界级核心文化发展示范区的目标定位,通过统筹文化资源保护利用,积极创新文化遗产保护方式,构建多层次文化遗产保护展示体系,在城市建设中充分发挥文化遗产的作用。

创新性发展:中国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优化策略

在强调文化自信和倡导高质量发展的国家战略背景下,“十四五”规划明确提出要实施城市更新行动,“加快推进城市更新,改造提升老旧小区、老旧厂区、老旧街区和城中村等存量片区功能”。《关于在城乡建设中加强历史文化保护传承的意见》提出要“将保护传承工作融入经济社会发展、生态文明建设和现代生活,将历史文化与城乡发展相融合,发挥历史文化遗产的社会教育作用和使用价值,注重民生改善,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党的二十大报告再一次强调要“实施城市更新行动,加强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打造宜居、韧性、智慧城市”。经历三次资本循环后的城市更新,如何在土地、资源、环境的多重制约下做好文化遗产的传承和发展?如何做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以彰显城市文化特质?本文从以下四个方面探讨高质量发展引领下的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优化策略。

一是注重全局规划。资本三级循环中不同阶段的时代特征有所不同,但均可在一定历史背景下实现资本生产、交换、分配、消费的自洽。在城市更新目标的引领下,资本随之产生投资倾向,并影响到城市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多个方

28。因此,强调城市更新中的全局规划,把文化遗产纳入国土空间规划和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将文化植入产业、融入生活,统筹保护与发展的关系,明确所处城市在区域发展中的定位、特质和路径,进而探讨文化遗产保护在不同城市更新中的保护模式和发展方向,推动城市进行特色化发展,打造城市文化品牌,避免城市在资本第三级循环中发生文旅融合过度开发问题。

二是坚持新旧分治。城市是历史发展的累积,旧指的是城市中文化遗产密集分布的历史城区或大型遗址区。新旧之间的资本循环逻辑与模式不尽相同。城市发展应坚持“保护旧城,开拓新城”的规划思想,坚持“一座城市,不同理念”的发展方式,逐步引导历史城区中人口密集型、低附加值、高污染产业和人口的外迁,围绕历史城市丰厚的文化底蕴培育文化产业集群,实现保护与发展的协同;对于大型遗址区,通过建设考古遗址公园等方式,使之融入现代城市生活,彰显城市文化和生态价值;有计划地建设新城区,根据城市产业基础、功能布局,探索政治、经济、科技和社会发展的协同,培育城市文化新内涵,打造城市发展新特质。

三是引入社会资本。推广政府与社会资本合作模式(PPP)创新,对加快新型城镇化、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提升国家治理能力、构建现代财政制度具有重要意

29。在资本循环中文化产业因投资大、见效慢等因素,市场活力和资本倾向均较弱。因此,在城市更新过程中引入高质量社会资本,给予其一定的政策支持,探讨如何在市场经济中盘活诸多文化遗产存量资源,促使文化遗产活起来,进而提升城市文化影响力,带动投资、旅游、营商氛围的整体发展。

四是肩负社会发展责任。资本循环的最终目的是服务于社会发展,因此城市更新应肩负社会发展责任,借助第三次循环中的资本倾向,将文化遗产与文化传承、生态保护、民生改善、经济发展相融合,发挥文化遗产生动诉说过去也深刻影响当下和未来的重要衔接作用,使城市更新以满足人民需求为主,把改善人民生活品质作为焦点,关注老百姓的生活幸福感,使城市更具有宜居性,更具有以人为本的活力,塑造新的城市精神,实现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的协同发展。

参 考 文 献

1

庄少勤: 《上海城市更新的新探索》,《上海城市规划》2015年第5期,第10-12页。 [百度学术] 

2

严若谷、周素红、闫小培: 《城市更新之研究》,《地理科学进展》2011年第8期,第947-955页。 [百度学术] 

3

阳建强: 《城市更新理论与方法》,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21年,第2-12页。 [百度学术] 

4

单霁翔: 《城市化进程中的文化遗产保护》,《求是》2006年第14期,第44-46页。 [百度学术] 

5

刘敏、潘怡辉: 《城市文化遗产的价值评估》,《城市问题》2011年第8期,第23-27页。 [百度学术] 

6

汤晔峥: 《城市文化遗产保护规划技术形态解析与思考》,《城市规划》2016年第11期,第38-48页。 [百度学术] 

7

高元、王树声、张琳捷: 《城市文化空间及其规划研究进展与展望》,《城市规划学刊》2019年第6期,第43-49页。 [百度学术] 

8

胡建新、张杰、张冰冰: 《传统手工业城市文化复兴策略和技术实践——景德镇“陶溪川”工业遗产展示区博物馆、美术馆保护与更新设计》,《建筑学报》2018年第5期,第26-27页。 [百度学术]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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