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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巧之外:《东莱标注三苏文集》与朱熹、吕祖谦的文理之争

  • 慈波
浙江师范大学 江南文化研究中心,浙江 金华 321004

最近更新:2023-06-14

DOI: 10.3785/j.issn.1008-942X.CN33-6000/C.2022.1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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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吕祖谦任太学博士期间,对三苏论体文进行细致绎读而编选《东莱标注三苏文集》。这一文章选本创造性地使用标抹符号以揭明主旨、划分段落、勾勒大意,是评点第一书《古文关键》的形态滥觞。以三苏文章为中心,朱熹与程洵、汪应辰、芮烨、吕祖谦等人展开激烈争论,他秉持排他性道学立场,抨击苏氏学术驳杂、政治摇摆、人品浮华,却也无法忽视苏轼作为“科举之宗”的文章史地位存在。吕祖谦则坚持文理会融的思想,力图弥合性理与文章之间的罅隙。吕祖谦通过标注三苏论体文,推扬其积极修辞效用,抉发其格法意义,推动了科场论体文写作的规范与定型。

苏轼以其文学成就、思想深度与文化性格,成为中国传统文化名人中极具魅力的一位,向来被视作“宋型文化”的典型,在他生活的时代就有“风流文物属苏仙”的美

1]卷九,337。虽然因为党争他曾被列名元祐党籍,著作也遭到禁毁,但南渡之后苏轼迅即在政治上得以昭雪,在文化上受到推崇。高宗本人据说“极爱苏公文词,力购全集,刻之禁中2]卷三,715。孝宗笃好苏轼文章,“上雅敬苏文忠,居常止称子瞻,或称东坡3]甲集卷一,33。孝宗乾道九年(1173)闰正月作《苏轼文集赞》,称许苏轼“雄视百代,自作一家”,“信可谓一代文章之宗也欤4]第236册,299!在帝王大力褒扬的政治文化氛围下,“人传元祐之学,家有眉山之书”不啻真实写4]第235册,161。即使就现存的南宋三苏选本而言,也有《三苏先生文粹》《标题三苏文》《重广分门三苏先生文粹》《经进三苏文集事略》等多种,“盖自绍圣年禁苏黄文字,至绍兴而上下争购求之,毁废之余,流传更盛,即如《三苏文粹》蜀本、《三苏文东莱标注》,各各不同5]卷下,集部六,797。可以说,南宋初年出现的三苏重兴热潮是政治驱动下的独特文化景观。

在这一风潮中,吕祖谦《东莱标注三苏文集》(以下简称《标注三苏》)对五百多篇文章“编各分体,加以点抹,于题下标注本意

6]卷一一,256,是众多三苏选本中唯一的标抹本,体现出吕祖谦对三苏文章劘厉研切、细加体味的苦心孤诣。不过东莱的同道好友朱熹却对此类行为极为不满,他在给张栻的书信中痛陈:“渠又为留意科举文字之久,出入苏氏父子波澜,新巧之外更求新巧,坏了心路,遂一向不以苏学为非,左遮右拦,阳挤阴助,此尤使人不满意。4]第245册,73其言辞峻厉刻峭,殊乏友朋劝勉之宽容温厚。如果联系到实际上朱熹对苏轼也有过极为欣赏的评价,如他认为“苏氏文辞伟丽,近世无匹4]第246册,177,则难免令人困惑,朱熹前后不一的态度背后有何复杂原因?他与吕祖谦之间围绕苏轼文章的分歧,焦点究竟落实于何处?

《标注三苏》的主名与评点史定位

国图今存《标注三苏》宋刻本8册,以三苏选集形式分别刊刻,包括《老泉先生文集》11卷63篇、《东坡先生文集》26卷224篇、《颍滨先生文集》22卷241篇,共计59卷528篇。全书根据文体类别分卷,包含有论、书、记、策、策问、字说、奏议、状、札子、序、赞、碑、铭等多种文体,多为议论文字。各集单独计算卷数,卷首皆有《纲目》,在篇名之下以小字列出其“主意”,相当于文章的主旨。正文版框之上的天头部分刻有眉评,用小字提示段落大意与全文主意。正文左右双栏,白口,双鱼尾,每半页15行,行27字。正文内容无注,标题下则有小字列明主意。文字附有标抹,主要为抹、撇与点。首尾无序跋,书中“慎”字缺笔,而“敦”字不避讳,当为孝宗时期刻本。三集纲目次行标有“东莱先生吕祖谦伯恭标注”字样,提示吕祖谦是全书的标注者。正文各卷的首行与末行标作“东莱标注老泉(东坡、颍滨)先生文集”,所含信息相同。

与此类似的三苏选集,国图存有《东莱标注老泉先生文集》4册12卷。此书左右双框,白口,双鱼尾。每半页14行,行25字。文中有注,小字双行。正文有标抹符号,多为撇与抹。版心上标“泉”或“老泉”及卷数,下为页码。版框天头同样刻有小字眉批。书前有目录,其次行标“东莱吕祖谦伯恭编注”,第三行作“君峰吴炎济之校勘”。目录之后附有吴炎所作咨文:“顷在上庠,得吕东莱手抄凡五百余篇,皆可诵习为矜式者。因与同舍校勘讹谬,析为三集,逐篇指摘关键,标题以发明主意。其有事迹隐晦,又从而注释之。”此提示这是对三苏文集的重版,五百余篇文章为吕祖谦在太学时手抄留存,而吴炎本人则校勘文字,注释事迹。

吴炎刊行三苏文集的绍熙癸丑(四年,1193)八月,吕祖谦早已去世,他与吕祖谦的交集只能在此前。吴炎为莆田邵武人,绍熙元年(1190)进士,教授桂阳军学。嘉泰二年(1202)除户部架阁,四年(1204)除武学谕。开禧元年(1205)迁太学博士。历建宁府通判、知江阴军、知兴化军。卒于嘉定十四年(1221),年六十九。生平事迹详具刘克庄所作墓志铭。吴炎早年有入太学的经历,他“少以文鸣乡校,入太学益知名。尤长于策,士争诵习

7]卷一五四,6053。作为一位擅长策文的太学生,他对便于科举之用的三苏文集倾注心力是很自然的事情,以进士身份而冠名刊版,也切合市场对于科举读物的预期。根据年谱,吕祖谦任职太学博士为乾道六年(1170)五月七日,乾道七年(1171)九月十六日,即已除秘书省正字。故吴炎如果曾经亲炙于吕祖谦,必然在此两年之间,其时他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投身科举应试准备的时段。

不过这两种三苏文集的主名却早就引起质疑。著名藏书家潘宗周藏有吴炎刻本,其藏书目即指出:“东莱久负盛名,坊间刊本每相引重,以增声价,其流传于今者,尚有《东莱先生古文关键》《东莱集注观澜文集》《东莱先生分门诗律武库》等书。以意推之,此亦必托名之作,而非真出吕氏之手。

吕祖谦在南宋举场享有盛名,书坊托名牟利可以理解,在此不妨比较两个版本《老泉先生文集》的异同。从卷数看,吴炎刻本比《标注三苏》增加了一卷,录文顺序也略有不同,但都只是篇目次序与卷数分合的差异,文本内容无实质区别。吴炎刻本卷十的《上富丞相》、卷十一的《答雷太简》《与雷太简》三篇文章为原本所无,属于新增篇目。但这三篇的眉批都甚为简略,《上富丞相》仅一条“不忍小忿则害大事”,相当于主意;《答雷太简》则仅标出“主意”二字;而《与雷太简纳拜书》是关乎交往礼仪的短札,全文无注释无眉批,在全书中尤显跳脱。

在目录形式上,《标注三苏》的目录题为“纲目”,篇名下小字标出主意;吴炎刻本径题目录,篇目名称之下无小注。正文中《标注三苏》无注释,而吴炎刻本颇多双行小字注文,提供经典出处,补充说明历史事件。在标抹形制上,《标注三苏》用符号标出的字句更多,而吴炎刻本则以简约的长抹与短抹为主,符合评点本刊刻过程中符号逐渐简化甚至脱落的规律。

吴炎刻本中最重要的变化在于正文注释文字的增入,两个版本的眉批部分则无甚出入。《标注三苏》所呈现的吕祖谦对三苏文集的加工集中于眉批文字与标抹,这正是“标注”的含义。而吴炎刻本是对《标注三苏》的校订再版,吴炎校正了部分文字,增入了零星篇章,其核心工作则体现于正文注释部分的增入。

如果将这两种三苏文集纳入与吕祖谦相关的系列科举用书中去观察,就会发现其中更多的合理性。国图藏有宋刻《增注东莱先生左氏博议》残本,其卷首所附目录标作“纲目”,体例为每篇之下以方框小字列明主意,如“论谱牒之学”“论忠孝之理”一类;主意之后再另行以小字标出文章的各段落大意。笔者认为卷首目录正是《宋史·艺文志》所著录的《左氏博议纲目》一卷,“祖谦门人张成招标注

8]卷二百二,5064。比照来看,《标注三苏》的三集目录既采用了“纲目”的名称,也使用了小字主意的形式,同时提示了吕祖谦“标注”的具体分工。《标注三苏》与宋刻本《左氏博议》对文本的处理方式相同,两者出现的时间必然接近。而《左氏博议》早有“乾道五年(1169)九月初四日”的序刊本,是吕祖谦任太学博士的前一年。故而《标注三苏》在体例上表现出对《左氏博议纲目》的沿袭,是较为自然的事情。乾道四年(1168)之后的数年正是吕祖谦对科举文字高度关注的时段。他既亲自拟作举场论体范文而编写《东莱博议》,又运用揭出主旨、划分段落、勾勒大意的方法,对三苏以策论为主的议论文章进行逐篇分析,并创造性地使用标抹符号,从而撰就《标注三苏》这一特殊形态选集。这和讲学授徒有关,其思理则与《东莱博议》一脉相承。

《标注三苏》中已有眉批与标抹,时间也比《古文关键》稍早,而学界普遍认为“宋代吕祖谦所评点的《古文关键》是现存最早的古文评点选本

9]72。这两部同出吕祖谦的文选在评点方式上有何异同,“最早”之说是否需要重新审视?《古文关键》选文62篇,有较明显的推重三苏倾向,选录苏洵6篇,苏轼16篇,苏辙2篇。除了苏洵《上富丞相书》见于吴炎刻本,苏轼《潮州韩文公庙碑》《王仲仪真赞叙》未录之外,绝大部分都见录于《标注三苏》。比对两种选本对相同文章的处理方式,可以直观反映两书的异同。

两者的最大差异在于评点文字的繁简。《标注三苏》的总评都围绕篇章内容大意展开,多以几字略述主旨。《古文关键》的评语则不以缕述大意为主,而集中于篇章之法,常自某类文体的体式、章法的要点、最突出的作法等展开,且能联系上下文分析其得法之妙,从而授人为文之诀。《标注三苏》评论以提示段落大意为主,如果段落大意与篇章主意重合,则多有“主意”字样。而《古文关键》则不评述段落文意,主要评论句式、转换、斡旋、绾结、用语等具体文法。更引人注目的是,《标注三苏》的评论因只涉及段落层次与大意,故《古文关键》只使用标抹符号加以揭示提醒,而无文字说明,其功效却基本相同。可以说,在评点方法上,《标注三苏》沿袭了《左氏博议纲目》体式,通过揭示大意来快速把握文章结构,了解论体文的论辩主旨。这有助于对三苏文章的内容与结构进行速成式把握,较好地解决文章读法问题,但对于三苏文字的立意要诀、篇章技巧、论辩方式等作法则基本不予涉及,因而其作用其实较为有限。

如果转而考察两书在标抹上的不同,就会发现这一差距同样明显。《古文关键》中标抹符号包括抹、撇、点与截。点较少见,多用于提示字眼,特别是在文中重复出现而带有结构特征的词语。截用于区分段落,是篇章结构的直观呈现。抹用于长句,凡主意、警策、纲目、对偶句式、前后呼应等处,多以之标出;破题、立柱、对比、用事、余意等结构关节,也由此凸显。撇多用于前后文意转换的关键字句,如承、转、结、收等章法过换处。《古文关键》中的符号已构成标示系统,分工明确,各具功用。而《标注三苏》中以抹与撇为主,抹的使用往往正是段落关键句,因而经常可见有眉批的部分,其文句也使用抹予以标出。这样就未能有效区分批语与标抹的功能,两者功能有所叠合。撇的使用多见于使用史事以阐述事理之处,功能较为单一。虽然比起《东莱博议》,《标注三苏》创造性地增添了标抹符号,以促进对文意的理解,但其系统性、有效性与区分度皆颇有欠缺。

《标注三苏》惯性地沿用了《左氏博议纲目》析分文章段落的形式,试图以概述章节大意来推动细读篇章。吕祖谦从亲自拟作科场范文的模式中转换方向,以追溯古人的形式发现了三苏论体文的文章学意义。作为评点的尝试之作,《标注三苏》带有明显的过渡特征,在选本形态上不失为评点第一书《古文关键》的雏形。杨士奇《书三苏文选后》认为此书“皆取其论治体而便于科举之用,虽不能皆纯,而读之可以启益胸次,动荡笔端,未必无助也

10]卷一〇,122。在评点史上,也不妨如此视之。

苏轼作为“科举之宗”的不同面相

《标注三苏》通过讲读时文的方式,逐篇细致绎解三苏的策论类文章,这是南宋科举深度影响文章学的实例。吕祖谦以标抹大型总集之举,使三苏文章经典化的历程打上了深刻的举业烙印。吕祖谦对苏文举业价值的发掘其实有其家学渊源的因素。吕本中教诲子侄辈时转述张耒之说,提出“近世所当专学者惟东坡

11]第三册,1036。此语截断众流,从指不胜屈的古今名贤中直接标揭东坡的卓荦超迈,从而为大家典范的择定划定了范围。吕本中进而主张:“读三苏进策,涵养吾气,他日下笔,文字自然霶霈,无吝啬处。11]第三册,1036这样,苏文的众多文体中,论策类又脱颖而出,文体典范进一步明确。《标注三苏》正是在这样的认识基础上展开选文评注工作,在吕祖谦全面转向学术撰述之前的时段中,此书不失为他推举苏轼作为“科举之宗”的应世之12]卷四九,726

朱熹对苏氏的肯定也发端于对其科举文字的赞誉。在嘉祐二年(1057)的礼部试中,苏轼以《刑赏忠厚之至论》获梅尧臣、欧阳修激赏,列名第二。又以《春秋》对义,位列第一,殿试中乙科,当时即已耸动天下。苏轼的成功在于其科举文字皆精心结撰,不以时文而轻忽,在立意谋篇上多倾力而为。嘉祐五年(1060)苏轼受欧阳修举荐应才识兼茂科制举,他先是投《进策》《进论》卷共50篇,又参加阁试,“试六论,旧不起草,以故文多不工。公始具草,文义粲然,时以为难。比答制策,复入三等

13]卷二二,1118。在朱熹看来,苏氏显然是扭转科场时文风向的人物,而“驰骋好异”的文风主要就起始于苏文,“且如进卷,方是二苏做出恁地壮伟发越,已前不曾如此14]卷一三九,3317。“二苏”并称则指向苏轼、苏辙。三苏由于学术、思想渊源的相近,地域文化熏陶的相同,亲缘伴生的切磋琢磨之密切,其文风共同性要大于差异性,故本文涉及三苏文字,多以统观处理,而以苏轼作为三苏的代表,也是朱熹、吕祖谦等人讨论苏氏时的共同倾向。

不过朱熹虽然亦从科举角度发现苏文的价值,但他对苏文风靡天下的盛况却多有警醒。他不否认“欧公文章及三苏文好”,甚至推扩开去,以为“文字到欧曾苏,道理到二程,方是畅

14]卷一三九,3309,却又旗帜鲜明地对吕祖谦表明态度:“程苏学行邪正不同,势不两立。4]第245册,265这种价值维度完全悖反的评价反映了朱熹对苏轼认知的不同面相。

早在绍兴年间,朱熹就与其表弟程洵于此往复论辩。朱熹告诉程洵:“示喻苏、程之学,愚意二家之说不可同日而语。

4]第250册,129他将文华之士与理学之人进行了明显的区分,文章被斥为“浮艳之词”。朱熹把善于议论视为文辞表象,将之归结于权诈之举。在肯定苏辙为名臣的同时,却又攻击他学问驳杂,未能知道,而文字眩目又往往能够迷误世人。苏氏文字世所风靡,具有广泛的读者群与影响力,其学说却又明显与周程之学不合,朱熹的忧心盖出于此。

程洵回复朱熹,提出所批评的只是“苏氏之粗者”,显然是认为朱熹怀有偏见,未能抉发苏学的内在价值,于是引起了朱熹更为详尽、激烈的批驳。在朱熹看来,提出精粗之别,正是见道未明之过,因为道作为根本,无论精粗,所反映出的本质则是相同的,“岂可以析精粗为二致”?对苏辙,朱熹更是全力指斥他为人阴险、沉溺禅学。朱熹从苏辙的政治操守出发,攻击他学术、道德无足取。对苏轼在党争中的表现,朱熹也以贬抑为主。特别是他从苏程反目的历史出发,质疑苏轼的政治品格。在文与道的二元对立模式之下,朱熹毫不怀疑地对苏文采取了贬抑态度:“苏氏文辞伟丽,近世无匹。若欲作文,自不妨模范。但其词意矜豪谲诡,亦有非知道君子所欲闻。

4]第246册,177在这封作于绍兴三十一年(1161)的书信中,朱熹以近乎批答的形式,对程洵崇爱苏文的观点逐一驳斥,全面否定苏氏为人、为学、为文。

不过由于程洵内弟的身份,朱熹与他关于苏氏的论争多少带有内部交流的性质。而伴随朱熹本人学术的进益与理论体系建构的逐渐丰满,他对苏氏的不满也在一定程度上开始成为公共话题,他与汪应辰的辩论就是如此。汪应辰举绍兴五年(1135)进士第一,后历权吏部尚书、知福州、四川制置使、吏部尚书、知平江府等,反对和议,刚方特立,又精义理之学,是当时深得时誉的士大夫。朱熹与汪应辰有较为疏远的亲戚关系,但直到绍兴三十二年(1162)汪应辰知福州之后,才得以面会相晤。两人相得甚欢,书信中于政治、佛教、理学等话题,颇能往复探讨。在这样的深入交往基础上,他们就苏学的争辩得以展开。汪应辰表示苏氏与欧阳修、司马光可相颉颃,不应该像贬斥王安石新学一样来抵斥苏学。朱熹以长信作复,表示反对。

这封信作于隆兴二年(1164)七月十七日,朱熹在信中对苏学的危害进行了极力铺陈。他将朝野声誉盛极一时的苏学,与南渡之后备受排斥与否定的荆公新学并置一处,作为惑乱人心、败坏风俗的学术典型。苏学虽未能取得官方倡扬的主流意识形态地位,但苏氏立身不求敬慎,易获得苦于拘检的大众认同,且其文辞出众,在崇正黜邪、确立道学正统地位之际,苏学危害性最大却往往被忽视。为了揭示苏学之害并非虚构的危言耸听,信中以小注形式补充了大量例证。尤其让人惊异的是,苏轼的害乱程度被推扩到与险佞误国的蔡京相当的地

汪应辰接到朱熹的信札后,对朱熹的激越态度采取了淡化的策略,他以蜀地苏学流传的实况来说明其学不足为虑,即使在苏学的策源地,三苏也仅是作为文章大家而被普通接受,其学术观念与思想体系殊乏传承。这一宽容态度无法为朱熹所认同。他在次年的复信中明确表示,即使苏氏不一定被认为是思想家,但文与道并不能简单分割:“若曰惟其文之取,而不复议其理之是非,则是道自道,文自文也。道外有物,固不足以为道,且文而无理,又安足以为文乎?盖道无适而不存者也,故即文以讲道,则文与道两得而一以贯之,否则亦将两失之矣。

4]第245册,47至此,朱熹作为道学家的文道观遂和盘托出,他出于推尊道统的强烈诉求,将文章贬抑至附属地位。当苏学被视作理学之外的思想异端,三苏文章作为传达思想的文字载体自然就在排斥之列了。特别是当汪应辰知贡举时,将秉持苏学主张的士子取中前列,尤其引起朱熹的担

由于科举取士具有明显的学风引领作用,朱熹将对苏学的关注投向国子学。乾道五年(1169)八月,芮烨除国子司业,旋升祭酒。朱熹特意致信谈及当时学风,以为沿袭新党时期学制、每月考校以定升黜并非学校教养之道。这其实是对程颐《三学看详文》《论改学制事目》中观点的发挥。讲论应当崇重义理,以学事为主,“而近岁之俗又专务以文字新奇相高,不复根据经之本义”,这里显然意有所指,暗讽其时学子执苏文为科举左券的狂热举动,所以接下来痛揭弊端:“苏氏学术不正,其险谲慢易之习入人心深。今乃大觉其害,亦望有以抑之,使归于正,尤所幸愿。

不料芮烨接信后认为此说“不可行”,于是朱熹再行申说。他提出应当怀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信念,“尽心竭力而为之”,“苏氏之学以雄深敏妙之文煽其倾危变幻之习,以故被其毒者沦肌浃髓而不自知。今日正当拔本塞源,以一学者之听,庶乎其可以障狂澜而东之4]第245册,355。大约芮烨有黜苏学而取苏文的见解,而朱熹则自正本清源的角度对苏文亦不宽恕,故秉持彻底摒弃的态度。这当然是有鉴于其时苏文流行广被的接受实况,而警惕苏学借助文章与科举的影响而占据思想领地,淆乱他倾力揭橥与倡扬的周程之学的道统地位。

与朱熹进行往复辩论的汪应辰、芮烨都同吕祖谦具有密切的学术联系。吕祖谦少年时代曾就学于汪应辰,汪应辰为吕祖谦伯祖吕本中门人。吕祖谦师从汪应辰,正是隔代传承其家学。从两人的师承渊源、互动频度与关注内容来看,汪应辰对苏学的态度吕祖谦不会陌生。在吕祖谦与汪应辰于临安短暂过从的乾道六年(1170),他与早前一年担任国子司业的芮烨成为同僚。在国子学约两年的共事经历,使吕祖谦获得师事芮烨的绝佳机会,两人谈经授业,奖拔士类,陈傅良与蔡幼学两人就是此时获知于吕祖谦

。国学月书季考中突出的重视苏文倾向,从朱熹书信中“若方且惩之而又遽有取其所长之意4]第245册,355来看,毋宁说芮烨与吕祖谦都是推动者,而此时的吕祖谦正对三苏500余篇的论体文进行编选标注。

此前朱熹就已经告诫吕祖谦放弃科举之学,认为以科举而劝诱学者入道,更是“枉寻直尺之甚

4]第245册,162。吕祖谦接信时正值新除太学博士,他回信对此表示接受,却对苏氏多有恕词,以为“似不必深与之辨15]第一册,399。这几乎是与汪应辰、芮烨同一论调,引起了朱熹的激烈反驳:“伯恭尚欲左右之,岂其未之思邪?其贬而置之唐、景之列,殆欲阳挤而阴予之耳。4]第245册,163吕祖谦科举高中之后,经历了由私人聚学到授徒州学、国子学的阶段,从生徒应举的需求而言,涉猎举业是其必不可少的环节,他对苏氏的态度不仅与其兼包并蓄的学术风格有关,也与现实需要相关联。朱熹的决绝态度则出于建构学说、推尊道统之际的强烈排他意识,是维护道体权威的必然主张。

程文追求速效,而疏于切己之功,朱熹曾感慨:“近日真个读书人少,也缘科举时文之弊也,才把书来读,便先立个意思,要讨新奇,都不理会他本意着实。才讨得新奇,便准拟作时文使,下梢弄得熟,只是这个将来使。虽是朝廷甚么大典礼,也胡乱信手捻合出来使,不知一撞百碎。前辈也是读书。某曾见大东莱吕居仁之兄,他于六经三传皆通,亲手点注,并用小圈点。注所不足者,并将疏楷书,用朱点。无点画草。某只见他《礼记》如此,他经皆如此。诸吕从来富贵,虽有官,多是不赴铨,亦得安乐读书。他家这法度却是到伯恭打破了。自后既弄时文,少有肯如此读书者。

14]卷一〇,175这段话指责吕祖谦以“新奇”的时文技巧破坏了吕氏家传读书之法,却忽视了《标注三苏》对点注的沿用,只是研读的对象由经学转为苏文而已。朱熹虽然也承认“做举业不妨”,但仍强调“只是把他格式,隐括自家道理,都无那追逐时好、回避、忌讳底意思,便好14]卷一三,247。苏文因科举推动而更为流行的盛况,成为他与吕祖谦等人产生分歧的触发点。在道外无文的极端主张下,作为“科举之宗”的苏文失去独立地位,“程苏学行邪正不同,势不两立”的判断遂由此产生。他批评苏氏,很多正是出于对其学术与品行的否

程、苏在北宋分属洛党与蜀党,两派之间的分歧除了政见与学术之外,亦不能排除党争中的矫激意气,特别是门生后学辈的推波助澜。道学家主张修身持敬,从根本上做工夫。而苏氏“大概皆以文人自立。平时读书,只把做考究古今治乱兴衰底事,要做文章,都不曾向身上做工夫,平日只是以吟诗饮酒戏谑度日

14]卷一三〇,3113。于是其学术驳杂,政见不离纵横习气,为人浮华不谨,都成为苏氏的负面标签。世俗眩惑于苏氏议论,衡以道学家的文道观,虽然苏氏文辞伟丽,近世无匹,却是以文词为根本,中间附带论说道理,只从尾梢处学,所以大本都差:“虽苦心极力,学得他文词言语,济得甚事!14]卷一三〇,3120朱熹尽管意识到“文字到欧曾苏,道理到二程,方是畅”,但在他的评价体系中,体用一源论贯彻始终,文字完全湮没在道理的话语权力中,毫无独立的价值存在。

新巧之外的朱吕分途

朱熹基于道学立场对苏文极力批驳,所收到的效果似乎并不明显。汪应辰、芮烨都采取了迂回淡化的策略,吕祖谦更以标注苏文、寻绎关键的举动坚持己见。甚至“雅好苏学”的程洵也虚与委蛇,在追随朱熹讲求性理之学的同时,竟然私下撰著苏学专书《苏氏纪年》,秘不相示,身殁之后在广州刊版才被朱熹得知。《纪年》十卷是程洵晚年所作,周必大绍熙五年(1194)归庐陵时,程洵曾携书出示,“凡其父子出处、诗文先后、前辈议论之所及,编纂略尽。未几,洵以病卒官

。可以说,程洵尽管深受朱熹道学观念的影响,但他对苏学的热衷始终没有改变。这就引出一个问题:为何诸人对朱熹严词抨击苏学多有所保留,背后究竟有何种思想文化因素在?

周必大给出了极有启发意义的解释,他指出程洵既追随朱熹而推尊二程,又酷好苏文,不离其婺源地方传统的影响。程洵自身的学术经历与切实践履体现了“合苏、程为一家”的努力,在学派思想交锋激烈甚至不时与政治产生纠葛的南宋,这显得尤为难能可贵。这一特异行为的背景正是周必大《程洵尊德性斋小集序》所敏锐指出的:“自元祐间苏文忠公有诋伊川程氏之语,门人怨怒,力排苏氏。由是学问文章遂分洛、蜀,识者非之。

4]第230册,163也就是说,北宋中期之后,学术与文章的分裂开始成为思想史上的重要话题。

婺源一地的李缯及其弟子程洵并非独行者,吕祖谦在文理关系的认识上与他们保持了一致,并深刻影响到周边以及身后的浙东士人。“自元祐后,谈理者祖程,论文者宗苏,而理与文分为二。吕公病其然,思会融之,故吕公之文早葩而晚实。逮至叶公,穷高极深,精妙卓特,备天地之奇变而只字半简无虚设者。寿老一见,亦奋跃策而追之几及焉。

4]第341册,19吴子良勾勒出的吕祖谦至叶适、陈耆卿直至其本人的这一脉络,正体现了在道学渐次成为主流学术话语的同时,思想界仍不乏独立探索其他路径的努力。以朱熹为代表的道学家对文章与道理的态度为大家所熟知,程颐所提倡的作文害道观念得到进一步强化。简单说来,在认识论上,文与理处在紧张的二元对立状态;在本体论上,文统摄于理,理是本源性存在,而文只有附着于理方能获得意义。因而在价值判断上,文华之士处在道学家的鄙视链条端,唯有充载性理内容的文章才具有存在价值。像三苏这样“以仪、秦、老、佛合为一人”,学术既已驳杂,文章入人之深,“其为学者心术之祸最为酷烈4]第247册,44,自然引起欲建中立极的朱熹的深深忧虑。

吕祖谦文理会融的思想则体现出浓厚的兼包并蓄色彩,有将濂洛之学与苏学文辞伟丽、议论纵横的长处相结合的意味。吕祖谦对苏氏的议论也并非全盘接受,“吕氏不喜诸苏议论,以为阴侵阳

12]卷四九,726,但他在南宋初年新学成为禁学,北宋时期洛学、蜀学、新学争鸣格局一变为程学渐盛、苏文风靡的态势时,着力弥缝各家学说,从而在文理关系上形成通达观念。尽管他本人的相关论述不多见,但其弟子叶适对这一理论转向用意甚勤,多次提及。直到宋元之际,浙东一系的论断仍为人追述:“永嘉有言:‘洛学起而文字坏。’此语当有为而发。闻之云卧吴先生曰:‘近时水心一家,欲合周程欧苏之裂。’16]卷二,34所谓“洛学起而文字坏”所指正是道学建构排他性理论体系过程中对文章的排斥,这特别指向以文学成就为代表的苏学。叶适的弥缝努力正是吕祖谦文理会融主张的承续。他们所主张的“道”涵纳了二程传统、经世之学与史家意识,又强调博识与事功,与道学重视形而上的心性建构有较大差异。“文章乃学道家之所弃”的观念集中于苏16]卷二,35,从而导致了朱熹与吕祖谦、汪应辰及芮烨等人的根本分歧。

因文理观念的包容,吕祖谦对科举之学并不排斥,他甚至主张:“人能以应科举之心读书,则书不可胜用矣,此无他,以实心观之也。

15]第二册,255他对苏氏议论纵横的科举价值的标举与此不无关联。正像叶适所指出的,辨析名理发为议论难度极大:“独苏轼用一语,立一意,架虚行危,纵横倏忽,数千百言,读者皆如其所欲出,推者莫知其所自来,虽理有未精,而词之所至莫或过焉,盖古今论议之杰也。12]卷五〇,744论议之杰的评价其实正与科举之宗一说相呼应,是苏氏刻意于科举文字并形成独特风格的结果。叶适注意到举子熟烂苏文之后的负面效果:“古人岂必有此文而后有此论哉?以文为论,自苏氏始,而科举希世之学,烂漫放逸,无复实理,不可收拾矣。12]卷五〇,744他所说的“烂漫放逸”特点也正是朱熹屡屡诋斥的“新巧”。末学之作的“无复实理”自然是包括浙东一系的理学家一致反对的,然而“新巧”是否全无价值,吕祖谦何以始终倡扬苏氏之文,不愿轻弃科举之用,其中或有深意存焉。

“新巧”是文章呈现出的形式特点,朱熹认为这一风气由苏氏开创:“大抵已前文字都平正,人亦不会大段巧说。自三苏文出,学者始日趋于巧。

14]卷一三九,3309大概“新巧”之文刻意于谋篇布局,讲究章法句法,对警策关键、字眼修辞等都用心揣摩,着力出新,从而与自然叙写的文章风貌有别。不妨以苏轼《荀卿论》略作示意。此文收入《标注三苏》东坡文卷九,小字提示主意为“论好为异说”,文中涉及李斯三处皆以抹标出,显示此为“关键15]第十一册,249-250。《古文关键》对此则有更细微的揭示:篇章作法,揭出“此篇前骂后略取,纲目在‘不敢放言’。上面平说来,虽是平说,如‘有规矩’一句亦有句法”;段落大意,以“便是前不敢放言高论意,此言夫子不为异论”“见荀卿为异说处”“此说夫子、三代、周公,见得他罪大处”等评语,随文指引;结构之法,下有“一篇纲目”“下得句语好”“锁好”“过接好,不费力”“结精神”“警策”等评语,应文说法;范式意义,则标揭“此篇前面说荀卿不好了,后面略放一步与他,言荀卿亦是个贤者。大抵作文体式要如此。头使孔子起,后仍旧使孔子结。又见文字不虚,亦自相应15]第十一册,83-85。经过如此细致的文章格法分析与提示,苏文自然简便易入,模拟效作也不难展开。这在重视夺人心目、高科得人的科举应试中,无疑是短时奏效的极佳选择,因而场屋时文望风而靡、步武苏文并不难理解。朱熹以为新巧的根源在于未能根柢于性理之学,他站在道学重道轻文的立场,将含英咀华的文章琢磨工夫尽行消解。

对于笃好苏氏之学的吕祖谦,朱熹的评价也相类。他论定吕氏学术,以为“伯恭之弊,尽在于巧”,“伯恭说义理,太多伤巧,未免杜撰”;对吕氏学术代表作《大事记》,亦以为“伯恭解说文字太尖巧。渠曾被人说不晓事,故作此等文字出来,极伤事”;甚至还以人品与文风相比较,感慨“伯恭是个宽厚底人,不知如何做得文字却似个轻儇底人

14]卷一二二,2949-2953?朱熹排斥“新巧”兼及文风与风俗两端,对“新巧”的迎拒到底意味着什么?在此可以借用修辞学的概念辅助说明。“新巧”对应于积极修辞,“是具体的、体验的”,“对于语辞的声音、形体本身,也有强烈的爱好。走到极端,甚至为了声音的统一或变化,形体的整齐或调匀,破坏了文法的完整,同时带累了意义的明晰”,从而是一种调动所有积极手法以求提高语辞表达效果的语言行为。朱熹所主张的“平正”对应于消极修辞:“消极手法是抽象的、概念的,对于语辞常以意义为主。唯恐意义的理解上有隔阂,对于因时代、因地域、因团体而生的差异,常常设法使它减除。又唯恐意义的理解上有困难,对于古怪新奇,及其他一切不寻常的说法,也常常设法求它减少。”消极修辞以明白为止境,“对于语辞所有的情趣,和它的形体、声音,几乎全不关心17]40-41。消极修辞适用于经学诠释场景,只需要意义明晰即可满足需要,其根本目的在于达意。而文学写作则需要翻新出奇,以驰骋尽变、推陈出新为能。朱熹以道学需求来衡量文学表达,排斥讲究文章技巧的语辞行为,这才是语言行为方面他与苏氏及其拥护者分歧的根本所在。

不过,苏文在新巧之外并非天马行空、纵横无迹,其驰骋绚烂的文字技巧之外仍有轨辙可循。“东坡虽是宏阔澜翻,成大片滚将去,他里面自有法。今人不见得他里面藏得法,但只管学他一滚做将去。

14]卷一三九,3322苏文变化无穷、滔滔汩汩,如果只是不辨轨辙、囫囵学去,恐怕未必能得其神髓。门人杨道夫向朱熹转述陆九渊的看法:“陆教授谓伯恭有个文字腔子,才作文字时,便将来入个腔子做,文字气脉不长。”朱熹表示佩服与认同:“他便是眼高,见得破。14]卷一三九,3321这段话颇可玩味。“腔子”为宋人俗语,即躯壳之意;所谓“文字腔子”,则指向文章的格法、套式。在体会并概括出文章的风格特征之后,就其篇章组织与警策关键的奥秘之法加以提炼,形成较固定的格法,用来揣摩拟效,以期收到快捷入门的功效。吕祖谦本人用以《东莱博议》为代表的带有较明显格法痕迹的科场文字示人法门。他在“近世所当专学者惟东坡”的家学文章观念指引下,于《标注三苏》中对三苏文章细致分析,勾勒主意,标示关键,分章逐段概括大意,将千变万化的文章技巧纳入各种格法中,从而使得文集标注带有文章学建构的意义。相对于朱熹的放任与漠视,主张“文字自有一个天生成腔子,古人文字自贴这天生成腔子14]卷一三九,3322,忽略对格法的寻绎与阐释,吕祖谦则以积极的姿态置身其中,通过时文拟作、文集批点、格法标揭等全面的文章学活动,推动了科场论体文写作的规范与定型,这在《古文关键》中有更为突出的呈现。回到围绕苏文而产生的朱吕之争,细读黄震的调和之论:“晦庵以千载道统为己任,排斥异说,毫发不恕。祸福是非,一切以之,有泰山岩岩气象。先生并包融会,以和为主,故常规警晦庵。18]卷四〇,44不难发现这仍是道学视域下的一种弥缝之说,吕祖谦以苏文为中心的文章学建构努力在道学话语的偏见中消于无形。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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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庭坚: 《黄庭坚诗集注》,刘尚荣校点,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 [百度学术]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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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曾枣庄、刘琳主编: 《全宋文》,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 [百度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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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伯骥: 《五十万卷楼群书跋文》,曾贻芬整理,北京:中华书局,2019年。 [百度学术] 

6

彭元瑞等: 《天禄琳琅书目后编》,见《续修四库全书》第91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百度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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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克庄: 《刘克庄集笺校》,辛更儒笺校,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 [百度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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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学: 《现存评点第一书——论〈古文关键〉的编选、评点及其影响》,《文学遗产》2003年第4期,第72-84页。 [百度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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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奇: 《东里文集》,见《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38册,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 [百度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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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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