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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反智主义的兴起:一个社会阶层结构嬗变的视角

  • 阚道远 1
  • 梁靖宇 2
1. 复旦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433; 2. 同济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200092

最近更新:2022-06-13

DOI:10.3785/j.issn.1008-942X.CN33-6000/C.2021.11.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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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近期欧美国家反智主义的兴起作为一种突出的社会意识形态现象,与西方社会阶层结构嬗变高度相关。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社会政策失衡所引发的社会阶层分化、固化和极化,导致一些国家从较为稳定的“橄榄型”阶层结构蜕化为分裂的“双钻石型”阶层结构。社会阶层结构嬗变和社会关系紧张引发的排外、仇怨等社会心理影响了人们的理性思维,中下阶层获得的教育资源和教育质量不足在一定程度上固化了阶层分化的格局,同时造成了智识水平下降的趋势,使民众更易于被精英和政客煽动与误导。反智主义是西方治理危机和制度危机的精神伴生物,在目前欧美国家资产阶级制度体系和统治方式之下,将始终存在蔓延和膨胀的空间,随着西方社会阶层分化加剧和社会矛盾的演化激化,这种精神异化可能会以更加剧烈的社会运动形态表现出来。

反智主义是近期在欧美国家大行其道的社会思潮和文化现象,其对知识分子及其所追求的价值观的敌意和不信任,对教育、哲学、文学、艺术和科学的嘲讽,以及反理性、反建制、反精英的强烈色彩令人印象深刻,影响了欧美国家政局的发展走向,并对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产生了严重消极影响。为何在社会发展程度和科技文化水平都较高的欧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会出现此类现象,国内学者给予了关注和研究,概括起来有以下几种解释:一是“传统说”,即认为欧美国家(主要是美国)具有反智主义的历史文化传统,每隔一段时期就会出现反智主义的回潮,近期反智主义的兴起则是间歇性的历史回响;二是“操纵说”,即认为欧美反智主义的兴起是面临社会危机时执政当局的“应激反应”,是有目的地诱导和操纵民心民意的结果;三是“综合因素说”,即认为当前欧美反智主义的兴起是历史传统、现实问题和政治操纵等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笔者认为,“传统说”很难解释为何在近期兴起反智主义;“操纵说”无法揭示政治操纵的社会根源与社会条件;“综合因素说”看似全面系统,实则未能突出近期欧美社会分化的主要矛盾及其动力源泉。

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是“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考察意识形态和文化现象要“直接从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

1]203,应当深入到社会存在范畴中去挖掘和解析反智主义兴起的根源,而不能仅仅浮于社会意识现象的表层。本文尝试以欧美国家的物质生产发展为分析基础,把由此发生的社会阶层结构嬗变及其影响作为透视欧美反智主义兴起的重要变量和关键因素,并结合与此相关的社会心理和教育因素进行综合论证。因为阶层分析视角的核心是基于社会关系定义的在社会阶层序列中的结构性位置,是关于社会不平等及相关社会现象系统化的结构性解2]25。阶层关系作为物质生产关系的表现和结果,是人的社会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直接反映人的社会地位和社会角色,是人的社会获得感、价值感、存在感的客观呈现,较明显地左右了人的政治立场、价值判断和心理状态;同时,教育既在某种程度上固化了阶层分化,又针对不同阶层的社会角色扮演,使人具有不同的知识水平和认识水平,较大地影响了人的思维方式和价值体系,是意识形态塑造的重要手段。社会阶层结构嬗变的研究视角紧扣物质生产这一逻辑起点,从欧美国家生产力水平、生产关系状况和产业结构变化中爬梳社会思潮兴起的物质和社会根源;同时,深入到作为意识形态主体的人的社会关系这一最本质的层面,将阶层结构嬗变与社会心理、教育状况等因素勾连分析,采用“结构—意识—行动”的分析框架,试图抓住反智主义的兴起作为一种社会政治文化现象的根本。

欧美国家的社会分化与阶层变化

“人们按照自己的物质生产方式建立相应的社会关系,正是这些人又按照自己的社会关系创造了相应的原理、观念和范畴。所以,这些观念、范畴也同它们所表现的关系一样,不是永恒的。它们是历史的、暂时的产物。生产力增长、社会关系的破坏、观念的形成都是不断运动的。

3]142因此,只有深入到欧美国家的物质生产、经济结构和社会关系运动变化中,才能够探析社会意识形态发展的本源。当前欧美国家反智主义等非理性思潮的兴起,本质上是对新自由主义所导致的公共政策失衡和社会不平等现象的思想意识反4]130。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新自由主义和“里根经济学”在欧美国家占据主导地位,导致产业发展和社会政策出现根本性变化,加之移民问题和人口结构变化等因素的持续作用,进而造成社会阶层结构的长期变迁。

其一,欧美国家的产业“空心化”趋势。为了攫取跨国超额利润,垄断资本在世界范围内追逐利益并选择低成本的投资机会,以规避欧美国家的高额人工成本和税收。近20年来,除了金融服务业和高端制造业等行业外,欧美国家劳动密集型产业陆续向世界其他地区转移,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产业“空心化”。美国工业制造业占GDP的比重已不足20%,五大湖等传统工业制造业地区持续衰退,大量工厂关闭、厂区荒废,成为名副其实的“铁锈地带”。在欧洲,除了德国之外,法国、英国、意大利等传统工业强国制造业占GDP的比重也呈现了明显的下滑趋势(图1)。其后果是,欧美国家中大量中低端工作岗位不断外流,中产阶级和蓝领工人切身感受到“好工作”消失了,“穷忙族”的队伍持续扩大,其生计受到最直接的影响和冲击。尽管从2008年开始,欧美一些国家纷纷提出制造业回归、再工业化战略,但整体效果并不明显,后工业社会中现代服务业扩张的进程依然在加速,但因其吸纳就业的能力十分有限,结构性失业问题仍然日益凸显。

图1  欧美主要国家工业制造业占GDP比重

其二,欧美国家的社会政策失衡。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欧美国家通过推行私有化、放松资本管制、遏制工会势力、削减社会福利等举措刺激经济、增强发展活力。这些措施客观上导致欧美国家社会政策的公平性大打折扣,中下阶层受到的政策保护力持续削弱,不平等状况再度加剧,权贵资本主义膨胀,资本收益率超过经济增长率与收入增长率,而中下阶层工资性收入增长缓慢,逐渐造成了社会分化局

5]255。2008年金融危机后,欧美国家面临比较普遍的经济衰退,然而其当局并未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扭转中产阶级和低收入阶层的生存境遇,却不遗余力地动用国家资源挽救金融资本和金融企业。一方面,由于资源紧张和政策失衡,社会政策的兜底功能被持续弱化,弱者没有得到切实有效的保护;另一方面,一部分资本家凭借资源优势、政策优势和制度庇护,利用中下阶层就业困难等因素,更加有恃无恐地进行资本扩张和“野蛮收割”,进一步扩大了资本家与普通民众的收入差距,以民主方式控制资本收益率遂成为难以兑现的空头支票。美国学者一语道破实质,“对于中产阶级来说,这是经济停滞,而对于经济阶梯顶层的富裕阶层来说,是名副其实的财富增长6]62

其三,欧美国家的社会分化加速。除了经济政策和社会政策的影响之外,外来移民增加、人口结构变化、身份认同危机等问题从不同角度加速了欧美国家的社会分化。为了保持经济和社会活力,近40年来欧美国家不断招徕移民,深刻改变了人口结构和种族结构,白人所占比例持续下降,种族结构趋于复杂。尤其是移民在欧美国家劳动力市场所占份额日益扩大的背景下,传统白人工人阶级和受教育程度较低的蓝领工人失去了工作岗位、减少了工作收入,社会地位有所降低,被全球化和精英阶层把控的现行体制剥夺了现实存在感,他们希冀在宣扬民粹主义、排外主义和白人基督教福音派教义中获得身份认同。与此同时,一部分少数族裔因为教育水平、种族排斥等原因,亦成为被剥削对象、低收入阶层的主力军和社会边缘群体,他们与主流文化格格不入,形成了庞大的亚文化圈层。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的瓦斯普(WASP)主流文化影响力下降,移民、种族、性别等身份政治迅猛崛起,个人主义、自由至上主义和极端利己主义情绪滋长蔓延,种族冲突、文化冲突与阶层冲突交织渗透,使社会裂痕不断扩大。

体来看,欧美国家社会阶层结构嬗变具有长期性、整体性、复杂性等特点,随着产业结构、社会政策变化(包括所有制形式、剥削机制等)和其他因素(包括人口结构、种族结构、身份认同等)的作用渐趋“变型”,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到20世纪80年代形成的相对稳定的“橄榄型”结构被不断拉扯、分割、撕裂,成为分裂结构的阶层生态雏形。《2016年欧盟社会公平指数报告》指出,欧盟共有1.2亿人面临贫困或被社会边缘化,其占欧盟总人口的23.7%,贫困人口所占比例呈上升趋7。德国社会经济专家组(SOEP)的长期跟踪调查显示,在20世纪80年代,德国有8%的人口处于贫困状况,而2021年这一比例约为12%,“德国的繁荣已两极分化,这主要是以不断缩小的中产阶级为代价的8,该项调查已经对德国社会结构的蜕变提出了阈值警告。根据欧盟统计局2021年数据,意大利贫困人口多达1 740万,占其总人口的28%,是欧洲贫困人口最多的国9。即使一向以追求平等著称的法国,从“不平等瞭望所”发布的调查结果来看,2016年工资收入前10%的人群比后10%的人群的收入高出6.710,不断分裂扩大的财富鸿沟激化了社会矛盾,接连发生“黑夜站立”“黄马甲”等声势浩大的社会运动。与欧盟主要国家类似,英国在过去5年中,其收入中位数平均增长了2.2%,其中最富裕的五分之一人口的平均收入增加了4.7%,相反,最贫穷的五分之一人口的收入则下降了1.6%11

相较于欧洲,美国的社会分化状况有过之而无不及。2012年,美国经济政策研究所和预算与政策优先中心发布的报告显示,美国50个州近年来收入不平等趋势均在持续扩大,这已经成为一个全国性问

12。德意志银行的研究报告显示,20世纪80年代以来,财富差距在美国越来越明显。2018年,全美最富裕的10%的家庭控制着大约70%的财富(1989年为60%),而其他90%的家庭却背负着72.4%的全国债务。美国最富裕的0.1%的人口与底层90%的人口占有同样多的财富,贫富不均程度已经达到了1929年大萧条前夕的水平,反映了严峻的社会阶层分化状13。正如厄尔·怀松等美国学者在《新阶级社会:美国梦的终结?》中指出的,美国社会已经分化为以特权阶级(占20%的人口)和新工人阶级(占80%的人口)为基础的“双钻石型”阶级结构(图214]30-35

图2  “双钻石型”阶级结构

该阶级结构具有以下特点:一是断裂性。占人口20%的特权阶级由超级阶级(所有者、雇主)和文凭阶级(管理者、专业人员)组成;而占人口80%的新工人阶级则由少量的安逸阶级和大量的不稳定就业阶级、受排斥阶级组成。作为过去“橄榄型”阶级结构主体的中产阶级在“双钻石型”阶级结构中下坠,相当一部分转变为占人口60%以上的不稳定就业阶级和受排斥阶级中的一分子。《时代》周刊直言:“美国曾经是伟大的中产阶级社会。现在我们贫富分化,不平等程度在高收入的民主国家中绝无仅有。

15二是封闭性。由于消费资本、投资资本、技能资本和社会资本等生成性资本作为稀缺资源在两大阶级之间的绝对不公平的分配和掌握,两大阶级之间结构性渗透十分有限,阶级之间的通道狭窄,新工人阶级向上流动的机会稀少,阶级固化成为美国社会的典型特征。因此,在为数不少的美国人看来,依靠个人努力实现事业成功和向上流动的“美国梦”已经终结了。三是对立性。尽管“精英们已经学会剥削非精英而使他们意识不到自己正在被剥削16]408,然而不平等的社会环境和日益严峻的生存境遇,一方面加重了社会中下阶层的精神紧张和焦虑,导致25—64岁的美国壮年人口因为自杀、滥用药物、嗜酒等原因,死亡率不断攀升,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安妮·凯斯和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安格斯·迪顿称其为由资本主义制度带来的“绝望的死亡17]8;另一方面,社会上层与中下阶层的对立情绪逐渐增加,阶层矛盾的调和空间和回旋余地不断缩小,对立性社会阶级结构导致的示威抗议、群体骚乱等“阶级战争”爆发的风险日益增加。

近40年来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经济脱实向虚和产业“空心化”,加上不合理的社会分配制度,导致了欧美国家日益突出的社会阶层分化、固化和极化趋势,社会结构明显向二元分化、封闭对立方向发展,曾经扮演“社会稳定器”的规模庞大的中产阶级成为“受挤压的中产”,充分反映了社会的变迁状况和人们的普遍境遇。美国经济学家保罗·斯威齐曾深刻指出,从心态上来说,“中产阶级由于缺乏共同利害关系和组织基础,特别不稳定,而且容易变得迷恋民族伟大性或种族优越性等‘暧昧’观念

18]96。中产阶级的集体萎缩、阶层下滑和群体焦虑形成了欧美社会独特的心理状态和文化景观,为反智主义的兴起提供了肥沃的社会土壤和阶层基础。

欧美国家的心理嬗变与精神蜕变

社会心理是指在一段特定的时期内弥漫在社会及群体中的心理状态,是民众对社会生活的认知、情感和期望的一种表达,是整个社会的情绪基础、共识和价值取向的总和。社会心理嬗变植根于社会经济环境的变迁中,体现出一个社会特定阶段的底色与性格,同时,又具有相对独立性和能动性,对经济社会发展和制度变革产生巨大的反作

19]126。与近年来欧美国家的社会阶层分化和社会矛盾激化相伴随,普通民众的社会存在感、获得感、安全感呈现下降趋势,其社会心理和精神状态在一定程度上亦发生了整体性的蜕变,这些变化成为反智主义兴起不可或缺的心理动因和情绪条件。

一是社会心理敏感脆弱、思维极端化倾向明显。从昔日的“黄金时代”到近40年的“下沉年代”,欧美国家的中下阶层经历了从境遇变化到心态变化的复杂过程。尤其是金融危机以来中下阶层的加速下滑,引发了较为普遍的集体焦虑。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曾指出,美国人陷入了“担心孩子不会比他们过得更好的恐惧中,以及奋发向上能动性的缺乏中

20]25。根据社会心理学理论,当社会资源紧张、外在压力增强和周边充满竞争甚至对立时,人们的群际威胁感会持续增长,对其他群体会产生更多的消极态度和回避行为,同时,自信包容的心理能量被不断消耗,取而代之的是敏感脆弱的神经和不易妥协宽容的个21]1119。处于这种心理状态,在分析和判断社会问题时,一部分人往往会脱离正常逻辑思维,更多依据个人情绪体验和观感,倾向于负面评论、绝对化甚至阴谋论;另一部分人则会从个人本位和个体经验出发,缺乏足够的耐心以及系统的深入思考和判断。研究发现,在过去几十年中,美国社会规范逐渐松弛,个人化倾向显著滋长,人们接受了更多的个人主义价值观,年轻一代的自恋特征呈现不断上升趋势,而自恋特征与一系列对社会发展不利的消极倾向和行为相22]102。在面对公共资源时,社会成员更多地为自己着想而不是为他人着23]1361,在遭到拒绝或受挫失败时容易情绪爆24]268,以更加激烈的形态表现出来。近年来欧美国家不断上演的枪击事件、城市骚乱、种族冲突、排外浪潮,某种程度上正是以上心理状态的现实表征。美国开国元勋托马斯·杰斐逊一针见血地指出,“当社会开始衰落,一些哲学家所观察的人与人之间的斗争现象将会极为普遍,以至于把这种现象错误地理解成自然发生的。实际上,它是人类自我堕落的状态25]138。客观来看,欧美国家一些社会群体情绪化的价值判断和行动,与理性认知和社会良知是格格不入、相距甚远的,却在相反方向上为反智主义膨胀提供了源源不竭的精神动力。

二是中下阶层的反精英、反体制、反科学情绪滋长。随着欧美社会分化和中下阶层生存境遇的恶化,普通民众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挫伤。究其根本,统治精英的自私自利、傲慢冷漠和资本主义制度痼疾是中下阶层遭受不公平待遇的根源。在此背景下,普通人通过机会平等和个人奋斗实现阶层跃升越来越难,绩优主义(meritocratic)走进了死胡同,精英群体和精英体制成为民众声讨的对象。特朗普恰恰迎合和利用了中下阶层悲观、失望、无助的社会心理,在2016年大选中获得三分之二没有大学学历的白人选民的支持,同时煽动社会对立情绪并成功当选。然而,政治纷争造成了难以愈合的深层次社会创伤,党派之争、种族矛盾与阶层分化一起发酵,撕裂美国社会。新冠疫情发生后,由于经济运行困难和社会关系紧张,美国等国家的社会分化更加严重,皮尤民调显示,超过80%的美国受访者认为美国社会比疫情暴发前更加分

26。普通民众不仅仅反精英、反体制,也把专家以及专家所代表的科学权威、科学精英和科学知识作为体制宰制和精英文化的象征,对其怀着深深的不满和敌意。因而,与科学家和科学常识保持距离、自我标榜反科学立场反而成为美国社会的一股潮流,反科学文化传统的回潮导致了美国社会生活中引人注目的“专家之死”(意为不信任专家、否定专家、排斥专家)的局27]225。其典型表现是,美国的反新冠疫苗运动如火如荼,不仅35%的人拒绝接种疫苗,而且28%拥有大学学历的人也拒绝接种疫28。正如美国医学家所言,正是政治操弄下的反科学情绪给美国抗疫工作带来严重恶29,在社会分化和极化的基础上,一些政客对社会心理的煽动和操控让普通民众付出了惨痛的生命代价。

三是排外心理占有很大市场。外向归因是近年来欧美国家社会心理的典型特征之一,即很少从社会系统内部的制度、文化和领导等层面进行彻底反思和检讨,反而将社会问题产生的根源归咎于一系列外部性因素,从而为现状辩护、摆脱责任、实现逻辑自洽和降低心理压力,以维系资本主义宣传和现实社会矛盾之间的认知协调。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治上,尽管因为美国政府应急管理不力、不作为等导致疫情肆虐和大量人死亡,但相当大比例的美国民众依然倾向于接受政客散布的“阴谋论”、病毒“中国来源论”等论调,种族歧视情结加深,仇外攻击行为增

30,亚裔美国人成为主要受害31

同时,部分民众却坚持以不戴口罩、不接种疫苗等方式实现所谓的“自然免疫”。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在危机为什么会发生的问题上,欧美社会出现了基本归因偏差,把遭遇的金融危机和治理困境主要归咎于移民问题、种族问题、贸易问题等外部性因素,低估了管理制度、治理能力、精神文化等内在因素的影响,并在此过程中寻找替罪羊。31%的欧洲人将金融危机归咎于犹太人,反犹主义在欧洲获得心理支持,奉行排外主义的政党在欧洲政坛发展壮大,美国人的孤立主义情绪则达到了近40年来的最高

32。应该说,外向归因及由此激发的排外心理,既源于民众面临危机时的朴素意识和心理本能,也有赖于欧美国家执政当局和部分政客进行的意识形态塑造和引导。错误归因和盲目排外容易导致偏狭意识、真理蒙昧和政治极端,其本质也是反智的,是理性认识问题和有效解决问题的“智识敌人”。而从欧美国家的近期实践来看,反智主义却有着不可忽视的为资产阶级统治失策失利进行“扭曲”辩护的功能,“扭曲现实的观念,这一心理领域的辩证矛盾已经转化为维持资本主义制度的主要力量33]25

由此可见,欧美国家的心理嬗变和精神蜕变的特征与反智主义形成了心理结构上的内在一致和高度同构,即对科学和权威持高度怀疑态度,倾向于将问题归咎于外部性因素,缺乏客观理性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耐心和勇气。欧美国家的精神蜕变为反智主义的萌发输送了源源不断的负面心理能量,研究表明,民众几十年来对反智主义的支持一直在增强,尤其针对意识形态权力

34。反智主义则与民粹主义、极端自由主义等社会思潮相互裹挟、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并时而转化为影响政府决策和社会发展的政治行动,导致欧美国家的内外政策发生一定程度的转向,对经济社会发展和国际关系均产生了不容小觑的影响。

欧美国家的教育分化与智识弱化

教育本质上是实现机会平等、促进社会公平的重要手段。然而伴随着欧美国家社会阶层分化的日益严重,教育作为客观化、制度化的文化资本服从和服务于资产阶级统治和国家治理的需要,某种程度上掩盖了权力再分配中的不平等和不合理现象,有助于原有的特权阶层以正当化的名义继续巩固他们的特权地

35]7。布尔迪厄指出,“学校教育制度,在实际上,单靠它自身的运作逻辑,就足以保障特权的永久性36]111。近些年欧美国家教育并未有效弥合不断扩大的阶层裂痕,反而通过教育资源的供给和分配实现了对不同阶层的智力培养和智识塑造,成为阶层分化的隐蔽助力者。

欧洲曾经以相对优质的教育资源和较为公平的教育机会而著称,然而,在经济社会发展放缓和阶层分化加剧的背景下,欧洲多国出现了教育分化和质量下滑的趋势,社会上层利用此机会实现权力扩张和阶层复

37]230。在法国,阶层分化渗透进教育领域,富裕家庭的孩子进入高中阶段继续学业的比例(84.8%)是贫困家庭孩子(42.4%)的210。正如皮凯蒂所言,法国教育体系的民主化并未消除教育的不平等,教育对于打破阶层固化、缩小阶层不平等的能力亦十分有5]313。英国富裕阶层子弟在私立学校接受精英教育,而大量中下阶层子弟则被安排在公立学校,因为看不到通过学习实现阶层上升的希望,“他们在学校联群结党,形成反学校的文化38]112,同时埋下了阶层“再生产”的种子。英国教育家也承认,英国的公立教育处于长期下降的通道中,弱势背景的学生表现比较糟39]23。2012年经合组织(OECD)的调查报告则显示英国青年人的语言和数学能力处于24个发达国家的排名末40。意大利在金融危机后大幅度压缩教育经费,其教育经费投入仅占GDP的3.6%,2010—2016年,学校的支出减少了9%,高等教育机构学生人数下降了8%,18—24岁的年轻人中有26%属于“不工作、不学习、不培训”一族。据预测,今后10年意大利学校学生还将减少约100万41。2016年的调查中,德国民众将教育问题列为“德国面临的最严峻问题”第五位。经济下行和移民涌入带来的社会分化日益明显,德国学生成绩受家庭背景影响十分显著,不同社会阶层家庭的孩子之间的能力水平差距大于经合组织成员国的平均值。

与欧洲相比,美国社会的教育分化和智识弱化形势似乎更为严重。20世纪中叶,理查德·霍夫施塔特在其著作《美国生活中的反智主义》中指出,美国民众有着怀疑精英和反对专家、知识分子的历史文化传统,“反智主义就是人们对用‘头脑’生活和那些代表着这种生活的人的憎恨和怀疑,以及总是贬低此种生活价值的倾向

42]26。如今,由美国社会阶层分化带来的教育分化和大众智识水平下降则进一步刺激了反智主义的流行。于是出现了十分吊诡的现象,一方面美国的世界顶级高校和科研机构林立,知识精英人数众多;另一方面占人口大多数的中下阶层呈现集体智商衰退和反对科学、盲目迷信的低智商状态。这种局面主要归因于以下两点:

一是美国教育资源在不同阶层之间的分配失衡。美国著名政治学者罗伯特·帕特南通过大量调查分析指出,美国教育中存在严重的阶层分化现

43]255。在美国,教育被期待成为“平等调节器”,实际却是“阶层分化器”,既体现了也助长了社会不公平。富裕家庭通过捐助、“继承录取”等各种方式,将家庭资源投入学校,在其周围形成教育资源堆积,使其子女能够受到良好的精英教育。与此同时,中下阶层所在的公立学校(社区大学)存在经费投入不足、师资力量薄弱、教学管理不善等问题,大量学生处于放养状态,青少年犯罪、吸毒、堕胎等亦处于高发态势。因而,在美国教育中出现了严重的社区分化、种族分化、阶层分化,美国低收入家庭子女与高收入家庭子女的学术能力评估测试(SAT)成绩差距大于20世纪80年44]12,“上不起大学或辍学的孩子绝大多数是低收入家庭的孩子,以及生活在大城市贫民区、偏远贫困山区只接受过形同虚设的基础阶段教育的孩子们45]19。2017年发表的一项研究则显示,子女就读何种水平的大学与父母收入有着密切关系。父母处于收入阶梯前1%的学生就读常春藤盟校的概率,是父母处于收入阶梯末端的学生的7746。通过这样的教育传递机制,美国富裕阶层实现了精英自我复制,对弱势阶层的素质提升和向上流动则起到隐蔽的阻碍作用。

二是美国中下阶层的整体智识水平不容乐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提出,资本家“把未成年人变成单纯制造剩余价值的机器,就人为地造成了智力的荒废

47]460,而在当代美国由于教育分化和资源投入不足,中下阶层成为失衡政策的牺牲品,经年累月遂出现“群智蜕化”现象,产生了21世纪的“智力的荒废”。根据国际成人能力评估项目(PIAAC)2017年的统计,美国成年人读写能力、计算能力和信息技术能力处于指标最低水平(1级或以下)的比例分别为19%、29%和24%48。按照评估标准,这些群体几乎处于半文盲状态,甚至连基本的读写要求都难以达到,更遑论对纷繁复杂的经济政治信息进行理性的分析思辨。调查显示,相当大比例的美国人的自然科学常识和社会知识也十分匮乏。美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研究报告称,25%的美国人仍然相信地心说而非日心说,52%不知道恐龙在人类出现前便已绝迹,45%不知道人类文明的出现已有一万年。另外,仅有36%的美国人能完整说出本国政府三个分支机构的名字,超过60%的美国人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政党控制着参议院和众议49。在知识储备不足和分析力、辨别力较弱的心智状况下,相当一部分美国人对科学知识和科学思维不感兴趣,宁愿沉迷于宗教和轻信政治家煽动,也不会通过理性方法分析判断社会问题。

智识是指在知识积累的基础上形成的理解力和判断力。按照英国教育家纽曼的概括,即能够“实事求是地对待事物,直截了当地切中要害,干净利落地清理思绪,明辨诡辩的成分,扬弃无关紧要的东西

50]12。近年来,基于欧美国家阶层结构变化上的资源倾斜和教育分化,形成了少数智识水平高的精英与智识水平渐趋下降的大多数人的对立共存局面。在资本主义国家,“是不是以为在现代社会中(而所谈到的只能是现代社会)教育对一切阶级都可以是平等的呢51]316?马克思在19世纪就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这一结论在当代的欧美国家再次被证实。中下阶层不仅因为经济地位下降和阶层下滑压力引发心理失衡和焦虑情绪,而且因为教育资源减少和教育质量下降影响了基本知识素养和辨别能力。因此,欧美国家呈现出的社会现象集中表现为:相当大数量的群体一方面科学常识不够、抵制精英、漠视科学;另一方面却易于被某些政客愚弄,轻信所谓的“科学断言”,成为反智主义的天然支持群体。心理因素叠加智识因素使得反智主义的影响更深刻且更持久,催生了影响西方社会前途走向的重要意识形态变量。

结语

马克思指出:“现在的社会不是坚实的结晶体,而是一个能够变化并且经常处于变化过程中的机体。

52]102近40年来西方世界盛行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和资本的盲目扩张逐利,深刻改变了欧美国家的经济结构、产业结构,也深刻改变了欧美国家的社会阶层结构,加之移民涌入和人口结构的变化等作用,使中产阶级占主导地位的“橄榄型”社会向阶层分化、固化和极化的“双钻石型”社会演变,遂造成了社会裂痕扩大和不稳定局面。社会阶层结构嬗变引发了特定方向上的社会关系、社会心理与社会行为的再生产。一方面,社会心理发生显著而又重要的变化,失落心理和仇怨情绪的滋长影响了一部分普通民众客观评价事物的立场,观点往往会偏离理性思维的轨道,甚至被偏狭情感所误导而走向极端和错误;另一方面,教育成为阶层分化的加速器,在社会上层受到日益精细的精英教育的同时,数量庞大的中下阶层面临着教育资源紧张和教育质量下降的问题,导致其知识水平、认知水平和理性思考能力面临逐渐蜕化的危险。因此,在心理嬗变和智识下降的双重作用下,欧美国家普通民众的心理结构、认知水平呈现一定程度的蜕变下滑趋势,反智主义言行恰恰在此社会阶层关系、社会心理环境和教育认知条件下膨胀和流行。

当然,也必须看到,欧美国家一些政客精心操纵了心理嬗变和智识下降的因素,使得反智主义的兴起成为其大肆利用的政治资本和政治工具。在疫情防控中,美国共和党鼓励民众实现“自然免疫”,煽动舆论对立和社会情绪,反对民主党政府的防疫措施,试图通过政治划线进一步巩固其群众基础。还有一些政客迎合民众的反智主义心理,或是一味炮制政治正确的言论,或是通过标新立异、吸引眼球、凸显个性甚至走极端路线,为选举增加知名度和人气,客观上对社会心智钝化和低俗化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事实上,欧美国家政客和上层精英并非真正反智,他们仅仅是以反智的面目进行政治包装和宣传,俘获和利用反智的民众以达到个人和党派的政治目的,而并不关心反智言行给西方社会发展和进步带来的消极后果和不确定性。反智主义成为西方党争和政治博弈的新型意识形态工具,人民则沦为受到反智舆论和心理操控的政治木偶,暴露了西方政治制度的弊病和民主的虚伪与假面。

总而言之,反智主义并不是社会文化领域的自发现象,也不是欧美社会中的偶发现象,正是资产阶级的统治方式和制度体系“制造”了反智主义。反智主义作为唯心主义思潮和当代蒙昧主义的突出表现形式,不自觉地充当了别有用心的精英和政客愚弄人民的精神迷雾和统治机器中的心理部件,集中呈现了后金融危机时代和新冠肺炎疫情之下西方人的精神异化,亦是资本主义治理危机和制度危机的意识形态病灶。正如普列汉诺夫所说,“影响社会心理,也就影响历史事变

53]374。可以预见,只要不彻底改变欧美国家资产阶级统治,不深刻调整西方社会阶层结构和阶层关系,反智主义便不会销声匿迹,西方人的精神异化将继续扩展蔓延,甚至会以对西方世界影响更加剧烈的社会运动形态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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