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遗产视野下的“一带一路”时空解读
阙维民
北京大学 城市与环境学院, 北京 100871

[作者简介] 阙维民(https://orcid.org/0000-0003-1411-9670),男,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历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历史地理、遗产研究。

摘要

人类文明遗产“丝绸之路”是世界东西方经济与文化交流的产物,“一带一路”是继承与发扬“丝绸之路”的历史作用、实现中国梦的重要举措。从世界遗产视野探讨“一带一路”具有独特性。“丝绸之路”由李希霍芬在其《中国旅行报告书》中首次命名,而“一带一路”愿景与行动自2013年9月7日首次倡议到2015年3月28日正式推出,有一个认识与规划的完善过程。“一带一路”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名称,其空间范围必将扩展至全球;其沿线任意两点间的交通类型千变万化,需要提前预备各种交通类型方案;其建设与维护离不开安全保障,沿线交通中转地与集散地的基础设施是建设的关键内容。“一带一路”作为中西方经济、文化、政治、科学技术成果的物质载体,必将成为21世纪初叶人类文明主流的见证。

关键词: 世界遗产视野; 丝绸之路; 一带一路; 时空解读
World Heritage Perspective on Temporal and Spatial Interpretation of ″B & R″
Que Weimin
College of Urban & Environmental Sciences,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Abstract

The name of ″The Economic Belt of the Silk Road and the Silk Road on the Sea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abbreviated as ″the Belt and Road″ or ″B & R″) originated from the ″Silk Road″. Research findings on ″B & R″ published in recent years involve topics such as ″economy″, ″trade″, ″finance″, etc. There have been few Chinese literatures on ″the Belt and Roa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world heritage. Ferdinand von Richthofen (1833-1905) first named the Silk Road in his book China: The Result of My Travels and the Studies Based Thereon (1877-1912, 5 vols. and atlas). In the process of using the name in different countries, times and disciplines, the Silk Road has derived many names by geographical landform, place name & location, transportation, trade goods and cultural concept. From its first initiative on September 7, 2013, to being officially launched in March 28, 2015, the vision and action of ″B & R″ went through a process of understanding and planning. ″B & R″ is named through long social practice, yet it is still open to discussion for pure academic accuracy. Although ″B & R″ is a linear or banded ″road″, the scope of its space can be extended to the world. Its core scope ranges from the important nodes along the new Silk Road (key economic towns, harbors, customs and islands, etc.), its main areas to the road net of the main lines. Its substantial scope includes the sum of national economic hinterland, which is reached by important nodes, main areas and road nets along the new Silk Road. Its buffer zone covers the territories, territorial waters and airspace boundaries of countries along the new Silk Road. Its virtual scope is the area covered and radiated by the modern communication network. The traffic thoroughfare of ″B & R″ includes thoroughfare in land (land routes & water routes in land), thoroughfare in ocean (sea routes through islands and reefs), aviation thoroughfare and network thoroughfare. The traffic terminal of ″B & R″ consists of points of departure, destination, intermediate transit (in the Silk Road network) and nodal (of land, sea and air lines). Theoretically, each region, province and city in China can become a starting point, or point of origin, of ″the Silk Road″. But the transfer point and nodal point must have the corresponding conditions, which are the key sites for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The traffic type of ″B & R″ composed of transport vehicles and routes is complex and varied. There are 31 types of traffic combinations and 325 types of traffic arrangement. The construction and maintenance of ″B & R″ need safety and security. ″B & R″ will represent the mainstream of world civilization in the early Twenty-first Century.

Keyword: world heritage perspective; the Silk Road; the Belt and Road; temporal and spatial interpretation
一、 引 言

“ 丝绸之路经济带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 (以下简称“ 一带一路” ), 就其名称而言, 缘起于“ 丝绸之路” 。有关“ 一带一路” (包括“ 一带一路” 与“ 丝绸之路” )的研究成果主要发表于2014年以后, 所涉学科专题以经济、贸易、金融为主; 而“ 丝绸之路” 的研究成果主要发表于2013年以前, 所涉学科专题以考古、旅游、历史、文化为主(参见表1)。

表1 “ 一带一路” 与“ 丝绸之路” 期刊文献检索结果

在中国提出21世纪“ 一带一路” 愿景不久, 国际学界即有人在回顾“ 丝绸之路” 学术研究的两个高潮(①第一个高潮从19世纪末至1930年初, 经历了50多年, 主要是一些欧洲人、日本人、美国人在今天中国广义西北地区的学术探险, 以及对古代丝绸之路遗存地的发掘与遗存物的掠夺; 第二个高潮始于20世纪80年代, 其契机是一系列地缘政治、文化与技术的发展, 以及历史学科范畴和教学领域的新世界史的出现。)的基础上认为, “ 丝绸之路及其因数字化技术而扩展至全球尺度的研究现状, 显然确保我们在认识丝绸之路方面正处于一个长足进步的时代” [1]

2014年, 由中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三国联合申报的“ 丝绸之路:长安— 天山廊道路网” 项目被成功列入UNESCO世界遗产名录(②参见http://whc.unesco.org/en/list/1442, 2017年4月17日。)。而《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指出, 丝绸之路是“ 世界各国共有的历史文化遗产” , 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可“ 联合申请世界文化遗产, 共同开展世界遗产的联合保护工作” , 其合作机制可“ 支持沿线国家地方、民间挖掘‘ 一带一路’ 历史文化遗产” (①参见国家发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务部联合发布的《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 2015年3月28日, http://www.gov.cn/xinwen/2015-03/28/content_2839723.htm, 2017年4月17日。)。可见, 除政治、经济、外交、文化等视野外, 还可从世界遗产视野探讨“ 一带一路” , 但迄今止, 以此为视野展开研究的中文文献仅寥寥数篇[2], 似可继续深入, 本文即做尝试。

二、 “ 一带一路” 的时间解读

(一) “ 丝绸之路” 的首次命名

“ 一带一路” 前承的古代“ 丝绸之路” , 是“ 地理大发现” 或“ 大航海时代” 之前人类社会文化经济大交流的国际大通途, 具有多重历史文化价值, 体现在宗教、商贸、汉文化、中华民族融合、东西方文明交流等方面。而“ 一带一路” 在“ 丝绸之路” 的历史基础上, 通过沿线各国互尊互信、合作共赢、文明互鉴、广泛交流的共同努力, 必将成为向未来世界展示21世纪初叶中西方经济、文化、政治、科学技术成果的物质载体。

“ 丝绸之路” 最初由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Ferdinand von Richthofen, 1833— 1905)命名, 已有不少研究成果涉及(①相关文献参见邹立《谁最早命名了“ 丝绸之路” 》, 载《文史博览》2016年第9期, 第30-31页; 赊旗客《“ 丝绸之路” 的命名者》载《人才资源开发》2016年第5期, 第51页; 罗雪梅《丝绸之路名称的历史演变》, 载《文史杂志》2015年第6期, 第23-25页; 王一《给“ 丝绸之路” 命名的德国人》, 载《现代班组》2015年第8期, 第52页; 戴问天《丝绸之路的由来及其他— — 与杨镰商榷》, 载《博览群书》2010年第1期, 第70-73页; 黄河《“ 丝绸之路” 命名原是外国人》, 载《陕西蚕业》1994年第4期, 第39页。), 本文再据李氏原文略述如下:

李希霍芬曾于1868年9月至1872年5月沿七条路线对中国进行了自然与人文地理考察, 在此基础上撰写了学术著作《中国— — 亲身旅行及其研究成果》(简称《中国》)五卷及图册, 于1877— 1912年间出版, 并另将考察日记整理成《中国日记》, 于1907年出版。在《中国》第一卷中, 李希霍芬分别述及了“ 丝绸” (Seide)[3]443, 474, 476、“ 丝绸文化” (Seidencultur)[3]356, 443, 529, 550、“ 丝绸贸易” (Seidenhandel) [3]114, 442-444, 471, 475, 528, 556, 并第一次使用了“ 丝绸之路” (Seidenstrassen):“ ……上述穿越巴克特里亚(译按:古大夏国)的丝绸之路, 是途经中国西藏、路通海洋、可抵(印度)阿萨姆与中国西南部的贸易商路。《航海指南》(Periplus)明确指出, 此商路在张骞时代即已存在。” (②原文为“ ……die oben betrachtete Seidenstrasse ü ber Baktrien, der handelsweg durch Tibet, der Seeweg, und eine Verbindung zwischen Assam und dem sü dwestlichen China, welche bereits zu TSHANG-KIEN'S Zeit existirte, auf die un saber der Perilus mit grö sserer Bestimmtheit hinweist。” 参见von Richthofen F., China, Ergebnisse eigner Reisen und darauf gegrü ndeter Studien, Berlin: Berlag von Dietrich Reimer, 1877, p.507(原著的名词检索标为第506页, 实为第507页)。)[3]507其所述“ 丝绸之路” 包括今天的新疆丝路与南方丝路, 虽未命名“ 海上丝绸之路” , 但已确指其“ 路通海洋” 。

“ 丝绸之路” 在不同国度、不同时代、不同学科的学者的使用过程中, 衍生出多种名称, 主要有以下几类命名方式:(1)以地理地貌命名, 如草原森林之路、沙漠绿洲之路、海洋岛礁之路等; (2)以地名方位命名, 如北方丝绸之路、南方丝绸之路、天山北路、天山南路等; (3)以交通工具命名, 如汗马之路、骆驼之路、茶马古道、航海之路、钢铁之路等; (4)以贸易货物命名, 如丝绸之路、茶叶之路、陶瓷之路、玉石之路、石油之路等; (5)以文化概念命名, 如宗教之路、和平之路、光明之路、东西方文明联系纽带等。

(二) “ 一带一路” 是不断完善的愿景与行动

“ 一带一路” 愿景与行动自2013年9月7日首次倡议到2015年3月28日正式推出, 历经两年半的时间, 有一个认识与规划的完善过程。

2013年9月3日至13日,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首次出访中亚四国(土库曼斯坦、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与吉尔吉斯斯坦), 首次亮相G20峰会, 首次出席上合组织峰会(③参见陈向阳《习近平出访着力多边与周边 中国大外交创新迈进》, http://www.china.com.cn/news/txt/2013-09/14/content_30026211.htm, 2017年4月17日。), 并于9月7日在哈萨克斯坦纳扎尔巴耶夫大学发表的《弘扬人民友谊 共创美好未来》重要演讲中首次提出了“ 丝绸之路经济带” 一词, 当时仅着眼于中国与中亚地区的陆上丝路(①参见习近平《弘扬人民友谊, 共创美好未来— — 在纳扎尔巴耶夫大学的演讲》, 载《人民日报》2013年9月8日, 第3版。)。

2013年10月3日,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印度尼西亚国会发表的《携手建设中国— 东盟命运共同体》演讲中, 首次提出了“ 21世纪‘ 海上丝绸之路’ ” 一词。当时仅着眼于中国与东盟的海上丝路(②参见习近平《携手建设中国— 东盟命运共同体— — 在印度尼西亚国会的演讲》, 载《人民日报》2013年10月4日, 第2版。), 且“ 21世纪” 与“ 海上丝绸之路” 并非一词, 而是相连的两词。

2013年11月12日, 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第26条指出:“ 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海上丝绸之路建设, 形成全方位开放新格局。” (③参见《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 http://www.gov.cn/jrzg/2013-11/15/content_2528179.htm, 2017年4月17日。)这是第一次将“ 丝绸之路经济带” 与“ 海上丝绸之路” 并称, 但没有“ 21世纪” 的定语词。

2013年12月10日— 13日,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提出:“ 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加强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建设。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 加强海上通道互联互通建设, 拉紧相互利益纽带。” (④参见《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北京举行 习近平、李克强作重要讲话》, http://news.hexun.com/2013-12-13/160590418.html, 2017年4月17日。)这是第一次将“ 21世纪” 与“ 海上丝绸之路” 合并为一词。

2014年2月6日,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应邀专程赴俄罗斯出席索契冬奥会开幕式及相关活动时, 会见俄罗斯总统普京, 习近平表示:“ 中方欢迎俄方参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和海上丝绸之路建设, 使之成为两国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发展的新平台。” 普京表示:“ 俄方积极响应中方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海上丝绸之路的倡议, 愿将俄方跨欧亚铁路与‘ 一带一路’ 对接, 创造出更大效益。” (⑤参见陈贽、钱彤《习近平会见俄罗斯总统普京》, 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4-02/07/c_119220650.htm, 2017年4月17日。)这是官方媒体第一次简称“ 一带一路” , 着眼点是中俄外交关系。

2014年3月5日, 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做《政府工作报告》, 在2013年的工作回顾中包括了“ 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构想” , 在部署2014年重点工作之“ 开创高水平对外开放新局面” 中指出:“ 抓紧规划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 推进孟中印缅、中巴经济走廊建设, 推出一批重大支撑项目, 加快基础设施互联互通, 拓展国际经济技术合作新空间。” (⑥参见李克强《李克强总理作政府工作报告(文字实录)》, http://www.gov.cn/zhuanti/2014gzbg_yw.htm, 2017年4月17日。)这是官方文件首次全称“ 丝绸之路经济带、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 , 但着眼点在亚洲, “ 推进孟中印缅、中巴经济走廊建设” 。

2014年5月19日, 国家主席习近平和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在上海通过视频连线共同启动了中哈(连云港)物流合作基地项目一期启用装置。这是“ 丝绸之路经济带” 建设的首个实体平台, 有利于发挥新欧亚大陆桥的综合运输优势, 打造面向内陆地区的国际要素流动渠道和开放平台, 促进我国东中西部联动发展, 推动新丝绸之路经济带“ 以点带面, 从线到片” 的全面发展(⑦参见佚名《两国元首启动中哈物流合作基地项目 连云港现场欢腾》, http://www.chinanews.com/df/2014/05-19/6187911.shtml, 2017年4月17日。)。这是官方媒体首次提出“ 新丝绸之路经济带” 。

2014年11月4日, 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组长习近平主持召开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八次会议, 研究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规划、发起建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设立丝路基金(⑧参见佚名《习近平主持召开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八次会议》, http://politics.people.com.cn/n/2014/1106/c70731-25989646.html, 2017年4月17日。)。这是中国最高层就“ 一带一路” 规划召开的首次专题会议。

2014年11月8日,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 加强互联互通伙伴关系” 东道主伙伴对话会上以“ 联通引领发展 伙伴聚焦合作” 为题发表演讲, 指出“ 自古以来, 互联互通就是人类社会的追求” , “ 丝绸之路就是一个典范, 亚洲各国人民堪称互联互通的开拓者” , “ 如果将‘ 一带一路’ 比喻为亚洲腾飞的两只翅膀, 那么互联互通就是两只翅膀的血脉经络” 。此外, 习近平进一步就“ 一带一路” 深化合作提出了五点建议:第一, 以亚洲国家为重点方向, 率先实现亚洲互联互通; 第二, 以经济走廊为依托, 建立亚洲互联互通的基本框架; 第三, 以交通基础设施为突破, 实现亚洲互联互通的早期收获; 第四, 以建设融资平台为抓手, 打破亚洲互联互通的瓶颈; 第五, 以人文交流为纽带, 夯实亚洲互联互通的社会根基(①参见习近平《联通引领发展 伙伴聚焦合作— — 在“ 加强互联互通伙伴关系” 东道主伙伴对话会上的讲话》, 载《中国青年报》2014年11月09日, 第2版。)。这标志着“ 一带一路” 规划的务实合作正式开端, 但着眼点仍然在亚洲。

2014年12月9日— 11日,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 在2015年的重点工作部署中明确提出“ 要重点实施‘ 一带一路’ 、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三大战略, 争取明年有个良好开局” (②参见《2014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全文)》, http://www.kuaiji.com/news/2048288, 2017年4月17日。)。这是中国高层首次从优化国家经济发展空间格局的视野来规划“ 一带一路” 。

2015年3月28日上午,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博鳌论坛发表主旨演讲时宣布:“ 一带一路” 建设的愿景与行动文件已经制定。当日下午, 中国政府即发布《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以下简称《愿景与行动》), 从八个方面详细阐述了中国政府对“ 一带一路” 的规划愿景。

至此, “ 一带一路” 规划基本成形, 其内涵实质从最初设计的开创周边发展新局面, 与东盟、中亚、俄罗斯的合作, 到亚洲的互联互通, 再到亚欧非几大文明的贸易和人文交流; 从最初贸易交流, 扩展到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与丝路基金的设立以及文化交流。规划范围逐渐扩大, 规划内容逐渐充实, 但仍然处于完善之中。

(三) “ 一带一路” 是约定俗成的命名

“ 一带一路” 是“ 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 的简称, 是中国政府在国际交流中由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代表中国政府向世界发出的和平倡议之命名。其英文全称的官方译名为:the Silk Road Economic Belt and the 21st-Century Maritime Silk Road, 简称为the Belt and Road, 缩写为B& R(③参见佚名《“ 一带一路” 终于有了官方英译:简称“ B& R” 》, http://www.ce.cn/xwzx/gnsz/gdxw/201509/23/t20150923_6564304.shtml, 2017年4月17日。)。

“ 一带一路” 名称自提出至今已近五年, 但其名称的准确性在纯学术领域仍可商榷:(1)“ 一带” 为何不是“ 21世纪丝绸之路经济带” 或“ 21世纪丝绸之路” ?(2)“ 一路” 为何不是“ 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经济带” 或“ 海上丝绸之路经济带” ?(3)“ 经济带” 为何不是“ 经济网” “ 经济网带” 或“ 经济带网” ?

但在进行学术商榷的同时, 也必须尊重“ 一带一路” 名称在国内外已被约定俗成地广泛使用的现实。

三、 “ 一带一路” 的空间解读

(一) “ 一带一路” 的空间范围

借鉴UNESCO世界遗产项目保护规划设立核心区与缓冲区的操作规范, “ 一带一路” 的空间范围可分别设定为核心范围、实质范围、缓冲范围与虚拟范围。

“ 一带一路” 的核心范围, 由新丝路沿线的重要节点、新丝路的主要地带以及新丝路各路线构织的主要网面构成。重要节点包括“ 一带一路” 沿线各国各地区的经济重镇、海港重镇、海关重镇与重要岛礁等; 主要地带包括“ 一带一路” 的各条主线, 或串联与涵盖重要节点的各条地带; 主要网面包括“ 一带一路” 各条主线所交织的重要网带以及新丝路沿线的重要地域。“ 一带一路” 的实质范围是新丝路沿线各重要节点、主要地带与主要网面所能触及的各国经济腹地之总和。“ 一带一路” 的缓冲范围, 即新丝路沿线各国的领土、领海、领空疆域范围。“ 一带一路” 的虚拟范围, 即现代通信网络所覆盖、所辐射之地域。

古代丝绸之路的空间范围仅限于亚非欧三洲。随着通信技术的进步、人类视野的扩大、交通工具的更新, 今天“ 一带一路” 的空间范围事实上已不限于亚非欧三洲, 《愿景与行动》通篇充满了世界与全球的意识, 并明确指出:“ ‘ 一带一路’ 相关的国家基于但不限于古代丝绸之路的范围, 各国和国际、地区组织均可参与。” 随着“ 一带一路” 建设的不断实施, 其空间范围必将在亚非欧的基础上扩展至全球。

(二) “ 一带一路” 基础设施建设的关键地点

“ 一带一路” 的愿景与行动需要通过交通通途与交通端点的基础设施去实现。交通通途, 包括陆域通途(陆路、陆地水路)、海域通途(海洋、岛、礁)、航空通途与网络通途。交通端点, 包括交通的起点(始发地)、终点(终达地)、中转点(丝路网带中转地)与集散点(陆、海、空汇聚地)。

从理论上讲, 《愿景与行动》中“ 中国各地方开放势态” 一节所述及的我国“ 西北、东北地区” “ 西南地区” “ 沿海和港澳台地区” 与“ 内陆地区” 及其省份与城市, 均是“ 一带一路” 的起点或始发地, 甚至未述及的地区与乡镇, 即“ 一带一路” 空间范围内的任何一地, 只要实际存在对外经济贸易, 均可成为“ 一带一路” 的起点或终点。但中转点与集散点必须具备相应条件。比如中国浙江省义乌市, 既不是大城市、海港城市, 也不位于古代丝绸之路沿线, 但其拥有的小商品市场几乎每天都向世界各国(包括“ 一带一路” 沿线各国)发送大量的商品, 谁也不能否认义乌就是今天“ 一带一路” 的一个起点(始发)城市, 但它不是“ 一带一路” 的中转城市与集散城市, 因为从义乌发出的大宗出口商品主要汇聚至宁波舟山港再集装外运。较之于义乌, 宁波不仅具有义乌的起点城市性质, 而且具有义乌所没有的交通中转城市与交通集散城市的性质。

因此, 中国国内“ 一带一路” 基础设施建设的关键地点是交通中转地与交通集散地。

(三) “ 一带一路” 的交通类型

“ 一带一路” 愿景的实现除了交通通途与交通端点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外, 还需要选择交通工具、交通线路与交通类型。

交通工具, 包括陆路交通工具(洗车、火车、牲畜、人力等)、水路交通工具(轮船、汽艇、帆船、竹筏等)、空路交通工具(飞机、飞艇等)。此外, 某些特殊物资(如石油、天然气、电力等)还利用管线设备进行传输。交通线路(基于单独的陆、海、空交通), 包括一站式(始点— 终点)、多站式(始点— 中转点— 终点)、间断式(现于陆、海、空综合交通)和散发式(现于中转地或集散地)。交通类型, 包括常规交通(公路、铁路、河路、海路、空路)、特殊交通(地下管线、通信网络)以及常规交通与特殊交通的各自或交互综合类型。

“ 一带一路” 沿线各国各地区的情况千差万别, 沿线任意两点之间的综合交通类型, 仅就常规交通的5种交通方式(公路、铁路、河路、海路、空路)而言, 就有多达数十种甚至上百种的组合。

1.交通组合类型

运算公式为: Cnm= Anmm!= n!m!(n-m)!= Cnn-m, n=5(公路、铁路、河路、海路、空路), m为参与选择的元素个数, 可得:

C= 5!1!(5-1)!+ 5!2!(5-2)!+ 5!3!(5-3)!+ 5!4!(5-4)!+ 5!5!(5-5)!

=5+10+10+5+1

=31

根据运算结果, “ 一带一路” 沿线任意两点间的常规交通组合类型有31种。

2.交通排列类型

运算公式为: Anm=n(n-1)…(n-m+1)= n!m!(n-m)!, n=5(公路、铁路、河路、海路、空路), m为参与选择的元素个数, 可得:

A= 5!(5-1)!+ 5!(5-2)!+ 5!(5-3)!+ 5!(5-4)!+ 5!(5-5)!

=5+20+60+120+120

= 325

根据运算结果, “ 一带一路” 沿线任意两点间的常规交通排列类型有325种。

在正常情况下, “ 一带一路” 沿线任意两点间的常规交通类型不会出现上述理论计算的类型数量。但在特殊地域、特殊时期(如发生战争、动乱、自然灾害期间), 交通状况将会千变万化, 因此, “ 一带一路” 愿景的实施需要提前预备各种交通类型方案, 以防万一。

(四) “ 一带一路” 的建设与维护

关于“ 一带一路” 的建设与维护, 《愿景与行动》已经述及了共建原则、合作机制与维护机制, 却未述及安全保障, 可能出于多方面的考虑, 但未述及不等于未考虑。

事实上, 中国军队参与联合国在世界多国(包括“ 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的维和行动以及中国军舰对中国远洋商船的保驾护航, 都是实施“ 一带一路” 安全保障的具体措施与行动。中国南海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域, 因此, 中国南海岛礁的建设与守护也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维护监管的重要任务, 仍然离不开安全保障。

在“ 一带一路” 的建设规划方面, 中国政府已经积极付诸实施, 尤其体现在对“ 一带一路” 沿线一些国家基础设施(诸如港口、公路、高铁、机场与管线等)的科技支持、资金捐助与工程援建, 包括亚投行的筹备与成立以及中国南海岛礁灯塔建设等, 为“ 一带一路” 的畅通做出了实实在在的努力。如果50年或100年后的世界从UNESCO世界遗产项目的评价标准(“ 具有反映现存或已消失的文化传统或文明的一项独有或至少特别的证据” (①原文为:“ ……bear a unique or at least exceptional testimony to a cultural tradition or to a civilization which is living or which has disappeared。” 详见The Operational Guidelines for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World Heritage Convention, http://whc.unesco.org/en/guidelines/, 2017年4月17日。))来评价今天的“ 一带一路” , 似可鉴定如下:

在近年来世界局势动荡不定(中东战乱、各国恐怖活动时有发生、欧盟与俄罗斯军事对立、美国重返亚太、中国南海岛礁纷争不断等)的背景下, 中国政府倡议的“ 一带一路” 愿景与行动代表了21世纪初叶世界科技水平与文明发展主流。“ 一带一路” 沿线各国由中国政府提供科技支持、资金捐助与工程援建的港口、公路、高铁、机场、管线等基础设施, 是“ 一带一路” 遗产项目的丰富物质载体, 见证了当时的世界科技、和平与文明。

四、 结 论

“ 丝绸之路” 是东西方经济与文化交流的人类文明遗产, 沟通了沿线亚欧各国各地区的宗教文化与经济贸易, 见证了世界地理大发现或大航海时代之前的人类社会文明进程。

“ 一带一路” 是继承与发扬“ 丝绸之路” 历史作用、实现中国梦的大国举措, 虽然其命名的准确性有待完善, 但其所赋予的未来历史使命之帆已经扬起。

“ 一带一路” 是联系亚欧非大陆进而延展到全球各地区的经济贸易文化交流网络, 全球任何一地(城市、地区)都可以成为“ 一带一路” 的起点与终点, 交织交汇于不同地区的中转地与集散地。因此, 首先需要寻找、建设和完善中转地与集散地的(海陆空)交通基础设施。

“ 一带一路” 的经济文化命脉将主要以公路运输车、高铁动车、远洋船舶与超音空客为代表的现代交通工具, 和以互联网大数据为代表的现代通信技术来支撑运行。因此, 相应的应用科学技术与制造工业是保障“ 一带一路” 命脉的物质基础。

“ 一带一路” 沿线各国间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交流同时存在着无限机遇与问题, 需要专业人才去探索与解决。因此, 各类专业后续人才的培养与锻炼时刻不能松懈。

“ 一带一路” 肌理的健康安全除了世界各国的对话机制与经济机制外, 还需加强安全机制, 就目前国际形势而言, 没有安全保障, “ 一带一路” 愿景将难以实现, 需要各国共同努力, 尽力提供安全保障。

The authors have declared that no competing interests exist.

参考文献
[1] Andrea A. J. ,″ The Silk Road in World History: A Review Essay, Asian Review of World Histories, ″ Asian Review of World Histories, Vol. 2, No. 1(2014), pp. 105-127. [本文引用:1]
[2] 彭兆荣: 《 线路遗产简谱与“一带一路”战略》, 《人文杂志》2015年第8期, 第51-56页.
[Peng Zhaorong, ″ Heritage Route and the Belt and Road, ″ The Journal of Humanities, No. 8(2015), pp. 1-56. ] [本文引用:1]
[3] von Richthofen F. , China, Ergebnisse eigner Reisen und darauf gegründeter Studien, Berlin: Berlag von Dietrich Reimer, 1877. [von Richthofen F. , China, Results of Owners Travel and Development Studies, Berlin: Berlag by Bietrich Reimer, 1877. ] [本文引用:4]